聞星落起，沉默地收拾碗筷。

收拾妥當，拎著食盒，朝謝觀瀾福了一禮，便要離開。

謝觀瀾垂眸看，“不需要解釋嗎？”

聞星落盯著他腰間的平安符，“很抱歉我表姐給你帶來了麻煩，我會安排盡快離開……如果世子覺得我和我娘也威脅到了王府，那麼我們會跟著表姐一起走。”

謝觀瀾氣笑了。

他拎過手里沉甸甸的食盒放回石桌，又按著聞星落的肩膀，迫使坐到石凳上。

他在跟前傾下，直視的雙眼，“你覺得，我連三個人都保護不了，是不是？”

聞星落一怔。

謝觀瀾生氣，不是因為們的世？

著自己的手指，小聲道：“你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從長安回了蓉城。回來以后又不肯留宿王府，只一味睡在衙。我來找你，你又不肯見我……我不知你為何要生氣，因此揣測是世的緣故……”

慢慢低下頭，幾縷額發擋住了杏眼。

心里自然是委屈的。

大熱的天，在廚房做了很久的飯菜，又乘了很久的馬車才來到衙。

可他卻說，他不想見，要扶山隨意編個借口打發了。

委屈漫上心頭，的尾音染上了音，“在你眼里，我是可以隨意打發的人，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和別的子沒有什麼兩樣……”

低著頭，雙耳垂掛髻耷拉著。

像是小兔子難過地垂落耳朵。

謝觀瀾看良久，啞聲道：“你這話說出來就不覺得違心嗎？究竟是你在我心里和別的子沒有兩樣，還是我在你心里，和別的男子沒有兩樣？”

“我不懂你是什麼意思。”

“我問你，你和陳玉獅是怎麼回事？”

聞星落震驚地看著他。

和陳玉獅還沒怎麼親近呢，謝觀瀾竟然已經發現了？

不等說話，謝觀瀾在跟前單膝蹲下。

他仰起頭，那張矜貴秾麗的面容彌漫著蕭索寒意，“你挽著他的手，喚他世子哥哥。你在他傷時照顧他，與他一道賞虹，與他一道在長安大街上閑逛玩耍，還要把買東西的錢都記在他的賬上。聞寧寧，你見他生得玉樹臨風，又是溫潤如玉的好子，還是你好朋友的親哥哥，所以你就喜歡上他了，是不是？”

聞星落更加震驚。

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知道陳玉獅是子，所以不覺得這些事有多麼離譜曖昧。

可是落在謝觀瀾的眼里，樁樁件件，全都是慕陳玉獅的證明。

謝觀瀾繼續分析道：“你知曉你與我絕無可能，所以你決心為自己另謀出路。你想嫁給陳玉獅，想當漢中王府的世子妃。我聽人說，孩子的心思像是天上的云，無端就會變幻，新鮮來得快去得也快。從前我不信，可現在卻信了。聞寧寧，我不再是你的新鮮了，是不是？”

他的語調始終很冷靜。

可狹眸里卻翻涌著如晦風雨，仿佛急切地想要抓住什麼，最后卻什麼也沒有抓住，只徒勞化作風雨過后萬頃荷葉盡皆萎靡的一聲嘆息。

不知為何，聞星落突然生出一心疼。

是先招惹謝觀瀾的。

是先生出妄念的。

不應該讓他承這種患得患失的負面緒。

圓杏眼始終明亮和，道：“天上的明月，曾照過魏國的江山社稷，也照過周朝的百姓黎民。可我的心不似明月磊落慷慨，我的心很小很小，小到只愿照亮一人。”

謝觀瀾仰著頭迎上的視線，原本晦暗漆黑云布的狹眸，像是照進了從天而瀉的一線溫月，緩緩明亮了起來。

他結滾，想握住放在膝頭的手，卻又不能。

他為撣去珍珠履上的灰塵，問道：“那你和陳玉獅……”

“我打算與聯姻。”

夏日午后，池塘邊蟬鳴聲聲楊柳依依，水晃影綺麗，的神在粼粼波的映照中顯得分外平靜。

條分縷析，“我知曉世子的謀算，我嫁給陳玉獅，會讓整個漢中郡都站到世子的陣營里來。世子手中的籌碼越多，將那個人從高位上拉下來的把握就越大。

“自然，我不僅僅是為了世子。世子已經知曉我的世，知曉我母親和表姐都背負著責任。我雖不知前朝如何、不知舅舅舅母如何，但他們定然十分疼娘親，所以才會千方百計將娘親從圍城中送出來，我很激舅舅和舅母。世子，我娘親和表姐的擔子太重了，而我長大了，我要為們分擔一點責任。我和陳玉獅聯姻，我娘和表姐就能更多一個靠山。

謝觀瀾依舊凝視。

良久，他問道：“那我呢？”

聞星落看著他的臉。

他生得金相玉質風姿昳麗，像是天上流燦爛的太。

是兩世以來，遇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

上輩子沒嘗過的滋味，這輩子算是得償所愿。

既如了愿，那也該收收心，去做正事了。

起，“你知我心中的月始終照在你上，我知我在你心中與旁的子不一樣，你我的意，如此心照不宣就夠了，不必非要擺在臺面上。如此，無論是對鎮北王府還是對祖母，都能有個代。”

注視謝觀瀾，卻見他垂下頭，不知在想什麼。

沉默地拎起食盒，往涼亭外面走了兩步，又駐足道：“從前我問長兄，是否能做到對彼此嫁娶無于衷，長兄說可以。如今這般，又算什麼？”

謝觀瀾緩緩站起。

從前，他以為自己可以做到無于衷。

可是，直到親眼看見和別的男子曖昧共，直到得知要嫁給別的男子，他才驚覺，哪怕只是含笑看著陳玉獅，他也忍不了分毫。

他轉向聞星落的背影，“撒謊的人，會被謊言折磨一輩子……聞寧寧，我后悔了。”

青年的聲音幾不可聞，視線炙熱如有實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