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螢沒喝，起道：“我出去一趟。”

聞星落目送踏出門檻。

知道，爹爹不肯放母親走，不肯讓母親還活著的消息走半分。

所以，母親是想利用穆知秋把還活著的消息傳遞給穆家，再經由穆家，告訴高坐朝堂的那位。

可是只要穆知秋還活著，穆尚明就不會輕舉妄，他只會拿這個威脅謝靖，換取穆知秋活著回家。

所以，魏螢是要去殺了穆知秋，絕了穆尚明的念頭。

聞星落沉默良久，跟了上去。

穆知秋的院子雜草叢生，牡丹卻開得艷麗。

聞星落吩咐黑甲侍衛退下，獨自踏進院子。

隨著室傳來花瓶摔碎的聲音，抬眸去，槅扇被撞開，穆知秋是從屋子里摔出來的。

穆知秋的脖頸上有一條鮮明的線。

虛弱到說不出話，蠕著爬下臺階試圖逃生，鮮染紅了刺繡牡丹的襦，后還拖著一條長長的痕。

驟然瞧見聞星落，求救般朝出手，張開想說什麼，卻有無數鮮涌出腔。

聞星落看著，又向后。

黑高束馬尾，緩步踏出門檻，手里的劍刃正滴落粘稠。

魏螢拭寶劍，“你說的不錯，確實很聰明，看見我的第一眼就推測出了我的份。說，只要我放過，可以帶著穆家加我們。說京城里的六皇子心儀于，可以幫我們做很多事。”

聞星落：“表姐不信。”

魏螢收劍鞘，“是。”

穆知秋聰明了一輩子，似乎沒想到自己最終會以這種方式死去。

時家貧，爹娘編織草席為生。

后來父親考上功名，他們一家搬去京城，在那樣繁華的花花世界里，被出貴族的同齡姑娘排嘲笑。

出人頭地，了的執念。

發誓一定要站在最高的地方，讓所有瞧不起的人跪在的腳下，于是拼命為父親出謀劃策，慫恿父親爬上高位。

野心漸長。

希為萬花之王的牡丹，高貴而又燦爛。

不想孤零零死在這里。

穆知秋艱難地爬到聞星落腳邊，抱著最后一線期，抓住的裾，仰頭凝視，期待能不計前嫌救自己一命。

聞星落輕聲，“穆小姐，是我表姐，是我親舅舅的掌上明珠。親疏有別，你和之間，我當然會無條件站在這一邊。”

穆知秋的眼神一點點絕黯淡。

四肢百骸的力氣都在消散。

緩緩松開拽住聞星落裾的手，捂著脖頸間的傷口，虛弱地倒在了泊里。

帶的指尖及到那一叢牡丹花。

瀕死之際，意識渙散。

穆知秋忽然想，其實一點也不喜歡春日牡丹。

知秋，知秋。

是在秋天出生的，所以爹娘才為取名知秋。

喜歡的是秋天。

喜歡的……

是空山新雨秋高氣爽的黃昏，和爹娘兄弟坐在茅屋前吃飯。

可回不去了。

…

春日漸盡。

蓉城里的頭一樁熱鬧，就是鎮北王府的及笄宴。

才是清晨，王府門前就已經車水馬龍賓客云集。

聞星落坐在銅鏡前，由著翠翠和幾個侍為梳妝打扮。

頻頻向擱在妝奩上的日歷。

當初謝觀瀾說此次出征諸國，短則半年就能回，如今已是過了半年景，也不知他能不能趕上的及笄宴……

正胡思想間，陳嬤嬤親自過來請，說是吉時快到了，請快去主院。

聞星落盛裝而來，剛踏進主院，就瞧見聞月引也來了。

和聞家三兄弟站在一，花枝招展滿面春風，不時和路過的貴小姐打招呼，那副主人家的派頭，仿佛今日的及笄禮是專門為舉辦的。

聞星落當即寒了臉。

聞如雷率先瞧見聞星落，笑道：“星落，你怎麼才過來？”

聞星落沒理他。

聞如云不悅，訓斥道：“聞星落，你三哥跟你說話，你耳朵聾了聽不見？！沒大沒小的東西！”

“行了。”聞如風打圓場，“今天是月引和星落的及笄禮，一輩子就這麼一次，二弟啊，你今天就不要罵了。星落啊，我特意帶了爹的靈位來參加你和月引的及笄禮，我做主，待會兒致辭的時候，你多提一提爹，激一番爹對你的養育之，如此，爹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他一邊說，一邊從懷里掏出一座嶄新的牌位，展示給聞星落瞧。

聞星落：“……”

見聞星落沉默，聞月引搶話道：“星落不懂事，不明白緣關系的重要，因此才會一再忽略爹爹，反而親近鎮北王。大哥放心，待會兒致辭的時候，星落就不必上場了，我一個人致辭就夠了，我一定會好好激爹爹的。”

“月引啊，還是你最大哥省心。”

聞星落氣笑了。

看著這四兄妹，“你們該不會以為，今天的及笄禮，是為我和姐姐兩個人辦的吧？”

“不然呢？！”聞如云沒好氣，“難不還是專門為你一個人辦的？！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有沒有那麼大的臉！你再在這里怪氣，就不要參加及笄禮了，回你的院子好好思過！”

就連徐渺渺也對聞星落翻了個白眼，轉頭為聞月引整理發釵，“月引妹妹不要為不相干的人影響心，待會兒一定要在及笄禮上艷驚四座。”

聞星落臉上笑意更甚，“不相干的人？你們猜，要是我不出現，今日這場及笄禮還能不能辦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