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星落原也沒把沈渝當回事。

他來相看婚事是為了利用王府的權勢，解決他家的危機。

而喜歡看他穿緋的。

彼此利用罷了。

所以不在乎沈渝了裳，只專注地盯著河面，歡喜道：“祖母快看，四哥哥的龍船領先了！四哥哥肯定能贏！”

旁邊的聞如風還沒走。

他繃著臉，盯著河面。

河面上，謝拾安的龍船一馬當先，漸漸甩開了后面的船只。

聞如雷排在第二。

因為奪魁會有獎賞，所以這段時間聞如雷一直在和他的好兄弟們訓練劃船。

聞如風很清楚，他三弟這些日子有多麼努力。

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謝拾安，不費吹灰之力就占了上風！

河面上。

聞如雷揮汗如雨，不停劃船槳。

他睚眥裂，死死盯著前方的謝拾安。

這個與他同齡的年，不僅屢次三番搶奪他的榮耀，甚至還害他被月引辱怒罵，說他功課不好，說他不爭氣……

聞如雷妒忌的要命，雙手幾乎把船槳劃出了殘影。

可是沒有用。

無論他怎麼努力往前劃，他始終被謝拾安遠遠甩下一大截！

就像……

白閃電撕裂長空，低沉的云海里陡然滾過一聲驚雷。

聞如雷的腦海中莫名其妙出現了一個念頭：

就像他的人生。

他原本應該風無限的錦繡人生，被謝拾安踩在了腳底下，被謝拾安踩進了淤泥里！

聞如雷口堵的厲害，像是堵了一口咳不出來的濃痰。

他心跳如擂鼓，反復吞咽干涸的嗓子眼，盯著謝拾安的眼球逐漸遍布紅。

旁邊的隊友在喊他的名字。

可是他什麼也聽不見了。

他的眼里，只剩下遠那個鮮怒馬張揚恣意的年。

可是，在那個位置上萬眾矚目風無限的人，本應該是他。

本應該是他聞如雷……

潑墨般的黑，從視野的四面八方涌來。

聞如雷涌上頭，兩眼一黑，從龍船上狼狽地跌進了河里。

“三弟！”

頂樓觀景臺，聞如風猛然起。

他連忙向謝靖拱手：“啟稟父親，三弟落水，我為嫡長兄，心中實在擔憂，請容我先下去看看，晚些時候再來您跟前盡孝。”

他走后，聞星落撇了撇茶湯浮沫，不不慢地吃了口茶。

今春的雨前龍井，先苦后甜。

放下茶盞，朝老太妃道：“三哥落水，孫也很擔心。”

在外人眼里，是聞如雷的親妹妹。

聞如雷落水，生死不明。

如果不去瞧瞧，外人會說閑話的。

祖母教過，不要給別人說閑話的機會。

老太妃溫和道：“去吧，早些回來。”

聞星落走到江邊的時候，聞如雷的隊友們已經把他撈了起來，如同死魚般拖到了岸上。

去，聞如雷渾昏迷不醒，一張臉慘白如紙，眉頭皺起，仿佛陷了什麼可怕的夢魘。

一人解釋道：“我們已經給他做了急救措施，他醒過來后突然大喊了一聲‘金吾衛’，就又昏死過去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金吾衛……

河風吹拂起聞星落的青。

三哥他，莫非是想起了前世？

不知等他徹底蘇醒，看見自己前世擁有的一切都被拱手送人，從高高在上前途無限的金吾衛副指揮使淪落為尋常年，心底又是什麼滋味？

慢條斯理地攏了攏鬢角發，目薄涼至極。

察覺到周圍人打量的視線，立刻切換擔憂的神：“三哥沒事吧？！”

聞如云瞪一眼：“你還知道關心他？！”

聞星落無辜地紅了眼圈：“他是我三哥啊，我怎麼會不關心他呢？”

聞如云冷哼一聲，角卻邪魅勾起。

他就知道，雖然聞星落上說著不在意，可心里本就在乎極了他們三位兄長！

瞧瞧，三弟只是昏迷不醒，就急哭了！

他決心要為了這幾個月以來的氣狠狠懲罰聞星落，因此故意冷落，只對聞如風道：“大哥，我們帶三弟去附近的醫館吧？”

聞如風心急如焚，立刻點頭。

兄弟三人走后，河邊落起了雨。

今夏的第一場雨，雨勢漸急。

聞星落正要返回酒樓，聞月引突然道：“等等！”

見聞星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箭步上前，一把攥住的手臂：“剛剛在雅間里的時候，你看見我被老太妃訓斥，你很得意是不是？！”

聞星落：“沒有。”

“你有！”聞月引盯著，在看見髻邊的金蝴蝶時，攥著的手不狠狠用力，“我在王府的時候，從來就沒得到過這麼好看的金飾……你究竟做了什麼？你究竟是怎麼讓他們認下你的？！”

聞星落掙開的手：“我聽不懂姐姐在說什麼。”

聞月引突然出一個挑釁的微笑：“你得到了鎮北王府的寵又如何？兩年之后，我未必不如你。好妹妹，你本不知道兩年后父兄會怎樣飛黃騰達權勢煊赫，但很可惜的是，他們只我一人！”

聞星落“哦”了聲，轉就走。

聞月引氣急：“你不許走——”

再次手去拉聞星落，豈料雨中河岸，腳下一，拉著聞星落滾進了河里！

河拍打過來，瞬間將兩人卷出很遠。

聞星落會鳧水，不怎麼害怕。

聞月引狼狽地撲騰著，卻還有心在浪里縱聲大笑：“聞星落，小時候你只能吃我吃剩的半顆蘋果，穿我不要的舊裳，大家都不喜歡你！現在長大了，你我同時落水，爹爹他也只會救我一人！”

聞星落抬眸去，果然看見聞青松朝這里飛奔而來。

他焦急地游到聞月引邊，甚至沒有多看一眼。

聞月引炫耀似的摟住他，面上故作焦急：“爹爹救了我，妹妹怎麼辦？”

聞星落聽見聞青松嚴肅道：“先別管！你子弱，爹先救你！”

聞星落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小時候一家人去山中踏青，快回家的時候，姐姐說想吃山莓，父親忙著收拾東西，就打發去摘。

等摘了一圍兜山莓回來的時候，桃花樹下已經不見他們的蹤影。

他們高高興興地回家了，卻把一個人丟在了山里。

坐在樹下哭，最后是一個路過的陌生哥哥把送回了家。

比起姐姐，永遠是被父親丟棄的那一個。

聞星落忽然想，從小到大，其實是沒有父親的。

好在的人生里，也不需要這個角。

會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會努力地游上岸……

大雨瓢潑。

宛如落單的小鴨子，使勁兒往岸邊刨水。

“寧寧！寧寧！！”

就在這時，謝靖撕心裂肺的聲音穿浪。

他像是一頭勇猛護崽的虎鯊，喊切地破開河水朝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