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星落看著他,認真地告訴他道:“我今日把字呈給夫子看,他夸我進步神速,讓我提前預備書法作品,到時候掛在羲和廊展示。”
很開心得到認可,一回到王府就直奔西廂。
謝觀瀾看著宣紙上的字。
比起之前那手過分規矩的簪花小楷,如今的字要更加明麗清恬,一筆一劃宛如春天里舒展開的桃花枝,似能從筆法里窺探出桃花枝頭的葳蕤熱鬧,和藏在字跡里那份旺盛的生命力。
人如桃花,生生不息。
他道:“是進步了些。”
“聽說我們子班,只選了三個人。”聞星落抑著歡喜,“都是世子教得好,我才有幸選。不知如何謝世子,這是我今日從市集里買來的龍須糖,聽四哥哥說,世子喜歡吃這個。”
從懷袖里取出紙包,小心翼翼地放在謝觀瀾面前。
知道謝觀瀾不缺錢,從他的書房擺設來看,他對古玩珍寶也不屑一顧。
而聞星落既是誠心謝他,又想借此機會拉近和他的關系,他今后不再像防賊那般防。
送他喜歡的龍須糖,他食用的時候就會想起,在他心里建立起和龍須糖之間的聯系,給他留下和糖一樣甜而無害的印象,豈不是很好?
不知謝觀瀾會不會收,垂眸絞了絞手帕:“從前我多有誤會世子,與您生了罅隙。從今往后,我會像敬重祖母那般敬您。”
敬……
謝觀瀾品了品這個詞,秾艷英俊的眉眼間多了幾分玩味。
他才十九歲。
他很老嗎?
他似笑非笑:“誤會?不知從前聞姑娘誤會某是何種人?”
“就……就誤會您是面善心黑的那種人。”
謝觀瀾臉上不辨喜怒:“哦,面善心黑。”
聞星落敏銳地捕捉到一危險。
輕咳一聲,補救道:“當然,我今日方知世子是好人。您生得英俊瀟灑,政績上軍功赫赫,在書法方面也頗有造詣……世子是近乎完的人。星落跟著世子學了書法,終用。”
一邊說,一邊悄悄抬眸觀察謝觀瀾。
不僅僅要建立和龍須糖的關聯,還想給謝觀瀾留下一種印象——
是他親手培養出來的人。
瞧啊,和他同樣重視親,是他的繼妹,和他的弟關系極好,的書法是他所教……
他們不僅有著千萬縷的關聯,他們還有很多共同點。
在高位者的潛意識里,他們會把與自己相似的晚輩看作曾經的自己,他們不會傷害這一類晚輩,甚至還會以補償曾經的自己的心理,給予他們珍貴的資源。
聞星落想要搞定謝觀瀾。
只有搞定謝觀瀾,才能真正被鎮北王府接納。
而這是能想到的搞定謝觀瀾最好的方式。
謝觀瀾撥弄了一下那包龍須糖,低垂的細長睫在臉頰上覆落影,遮掩了晦暗深沉的瞳眸。
他道:“小時候吃,現在卻不了。”
聞星落微微挑眉,敏地察覺到龍須糖里藏著謝觀瀾的故事。
謝觀瀾掀起眼皮瞥向,只一眼就悉了的心思。
從某些方面來說,聞星落確實與他很像。
他們擁有同樣敏纖細的神經,輕而易舉就能捕捉到別人的緒。
他們同樣的勤勉上進,對自己的要求完到近乎苛刻。
他們,同樣的虛偽。
謝觀瀾收回視線,將一只錦盒推向對面的聞星落:“我教你寫字,只是因為祖母所托。如果聞姑娘認為憑此就可拉近與我的關系,恐怕要讓你失了。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你,這是我最后給你的東西。往后,我不會再來西廂房。”
他起離去。
沒拿那包龍須糖。
聞星落背對著他離開的方向,打開錦盒。
碧青緞面上,靜靜躺著一枚印章。
是一塊由桃花凍石雕刻的印章,石料溫潤細膩,通呈剔之,非常的漂亮珍貴。
聞星落翻到印章底部。
底部用繁方篆刻著兩個字——星落。
“星落……”
聞星落呢喃自己的名字,指腹溫地拂拭過桃花凍石上的花紋。
剎那間,仿佛嶄新的人生也將是桃花盛開,生生不息。
聞星落把玩了那塊印章很久,才小心翼翼把它珍藏進荷包。
腦海中,浮現出那日滄浪閣書房,問謝觀瀾的話:
——我以后也會有自己的印章嗎?
謝觀瀾說,別想拉近和他的關系。
可是他卻記得的話,甚至還親自送印章。
謝觀瀾……
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搞定的人。
聞星落從萬松院出來,撞見了剛從外面回來的謝拾安。
他前幾天被夫子當眾批評,氣得這兩日都沒去書院。
謝拾安手里拎著魚簍和釣竿,興沖沖道:“聞星落,我剛和好兄弟在城郊釣了幾條魚,你拿一條回屑金院煲湯喝!”
聞星落往魚簍里看了一眼,驚奇道:“好大的魚!”
“是吧?”謝拾安十分得意,“那條河里的魚又多又,我明天還去!你喜歡吃草魚還是鯽魚?我給你多釣幾條!”
“多謝四哥哥。”聞星落謝過他,想了想又告訴他道,“四哥哥,夫子說我的字寫得好,要我預備一幅書法作品,送到羲和廊展示。”
“當真?!”謝拾安驚喜,一臉與有榮焉的表,“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被選上的!”
聞星落溫聲道:“游園盛會熱鬧非凡,四哥哥騎絕倫,要不要去演武比試上出出風頭?若是能拿第一,說不定父王就不會再你鞭子了。”
鎮北王還不知道謝拾安這幾天在逃課,等他知道了謝拾安不了又是一頓打。
謝拾安需要一項榮譽,來抵消那頓打。
而聞星落需要一個人,搶走聞如雷的風頭和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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