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星落抿了抿瓣，猶豫是否要替謝拾安頂鍋。

謝拾安焦急地打手勢：十兩紋銀！

只要幫他頂鍋，他愿意給十兩紋銀！

聞星落略一挑眉，沒吭聲。

謝拾安火燒眉，繼續打手勢：二十兩紋銀！

聞星落依舊沒吭聲，猜測這話本子興許是朝廷書。

朝廷把許多古籍舊書都列為書，雖然明令止百姓觀看，但天高皇帝遠，民間還是有不人翻閱的，就算抓住了也不過是罰沒書籍訓誡一番，不算什麼大罪。

可能謝拾安份特殊，所以才害怕被謝觀瀾逮住？

謝拾安可憐兮兮，無聲張：小姑！

他開價開到了三十兩紋銀。

看在三十兩紋銀的面子上，聞星落承認道：“沒錯，這是我的書，是我花了五個銅板從地攤上買回來的。除了我，還有許多人都買了。”

正所謂法不責眾，買書的人那麼多，謝觀瀾總不至于全部抓起來吧？

謝觀瀾又翻了一頁。

這本書通篇都畫著一男一，在閨房帷帳間進行不可描述之事。

他聲線平靜，聽不出喜怒：“沒想到，聞姑娘喜看這種書。”

聞星落理直氣壯：“容彩，我極其喜，心向往之。”

謝觀瀾：“心向往之？”

聞星落：“這本書跌宕起伏，很吸引人。”

謝觀瀾又看了幾頁，淡淡評價：“起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起伏的。”

謝拾安：“……”

他繃著臉，想笑又不敢，干脆趁兩人不注意，溜了。

聞星落絞盡腦：“我經常幻想自己為里面的主角。”

看過一些話本子，里面的主角仗劍天涯打打殺殺，活得恣意瀟灑。

對這種深閨子而言，那是從未有過的有趣經歷。

謝觀瀾：“為這本書的主角？聞姑娘看似弱骨纖纖，沒想到脾氣和尋常子大不相同，就連個人好都如此特殊。從前，倒是某看走了眼。”

聞星落驚奇。

這廝不喜歡，私底下的時候一向狗里吐不出象牙，沒想到今日竟然夸上了。

輕咳一聲，謙虛道：“世子爺過譽了。”

謝觀瀾似笑非笑，合攏《春宮辟火圖》，鄭重地放在手里。

他居高臨下，睨著的圓杏眼：“雖然聞姑娘極其喜、心向往之，但這種書還是收起來私下觀看才是。否則給旁人瞧見，該說王府家教不嚴了。”

他轉走了。

聞星落莫名其妙。

不過就是一本話本子，怎麼還攤上家教不嚴了？

白鶴書院里面的那些貴千金，也常常看話本子的呀。

想著，翻開那本書——

隨即僵在當場。

這書……這書是……

猛然合上書，一張艷若桃花的面更加緋紅骨，似能滴。

這是一本《春宮辟火圖》！

剛剛竟然義正言辭地告訴謝觀瀾，對這本書極其喜、心向往之！

還說經常幻想自己是里面的主角！

聞星落覺得自己像是凍結了一整塊冰。

而謝觀瀾的眼神就是一把無形的刀，隨著他似笑非笑地看過來，被切割得支離破碎，頃刻間就能坍塌！

“謝拾安！我殺了你！”

書齋里，發出一聲尖銳鳴。

事的最后，以謝拾安送給聞星落三十兩雪花紋銀，又搭了一把他很寶貴的五彩琉璃寶石黃金匕首而作罷。

眼見到了冬至，聞星落晨起后先去見了母親衛姒。

寢屋里燃著地龍，低垂著珠簾翠幕，龍涎香自鏤花鸞香爐里裊裊升起，隔著山水湘繡座屏，聞星落看見母親倚坐在窗下的金楠木尾花紋榻上，正過明瓦的海棠如意窗，注視院子里的積雪。

月白妝花緞織金襖勾勒出母親弱不勝的裊裊姿，朦朧可見側臉清冷貌，冰玉骨完無瑕，好似擷取了梅花和霜雪的七分魂魄。

聞星落自就知道，母親是天下罕見的絕人。

只是母親不笑。

在聞星落的記憶里，母親面對父親時總是充滿厭惡。

事實上聞星落也想不明白，為何母親這般驚心魄的人，會為一個庸碌無才、相貌普通、出寒門的男人的妻。

母親對待他們幾個孩子也并無憐，不在意他們是否吃飽穿暖，更不在意他們的前程。

要不是父親想搭上鎮北王府的關系，跪在地上百般央求母親帶一個孩子進王府，聞星落猜測母親甚至不愿帶他們中的任何一人。

母親總是看著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發呆，一雙眼仿佛藏盡了心事。

聞星落過去讀不懂母親，現在也依舊讀不懂。

屈膝請安：“星落見過母親，母親萬福金安！”

座屏后面的人沒什麼反應。

聞星落垂著頭，盯著自己的繡花鞋尖：“今天是冬至，不知母親晨起時可吃過餃子了？王府的餃子很好吃，什麼餡兒的都有，我吃了足足兩碗呢。”

衛姒沉默地凝視窗外，像是聽不見的問候。

雪過明瓦照進來，在的人面上覆落一層瑩白的，更顯子幽冷清麗烏發紅，梅樹下誕生的雪妖也似。

聞星落猜測不想看見自己。

把帶來的昭君套給衛姒的大丫鬟，輕聲道：“這是我親手做的昭君套，送給母親寒，母親不要嫌棄。”

又行了一禮，乖覺地退了出去。

比起冷清的主院，老太妃居住的萬松院要熱鬧多了。

聞星落過來的時候，謝觀瀾和謝拾安都在。

給老太妃請過安，取出帶來的禮：“前些時日書院放假，閑來無事，特意給祖母做了一件抹額，愿您喜歡。”

是一件寶藍如意蝠紋緞面抹額，鑲嵌了一塊同藍寶石。

那顆藍寶石原是老太妃賞賜給聞星落的，聞星落覺得和抹額頗為相配，因此嵌了上去，搭配滾貂絨邊，愈發顯得抹額雍容貴氣。

這段時間老太妃賞了不好東西。

聞星落無法做到心安理得地別人的饋贈，卻也知道自己拿不出同等貴重的回禮，這才想著冬至的時候親手做些小玩意兒哄老人家高興。

老太妃沒有孫兒，幾個孫子送的東西總不大稱心如意，今日果然被哄得笑逐開，連連夸獎聞星落懂事，當即就戴上了新抹額。

聞星落又取出兩雙嶄新的靴履：“還給兩位兄長做了靴子。”

謝拾安驚喜：“我也有份？！”

謝觀瀾在長輩面前一向溫和：“多謝。”

聞星落半垂著眼簾。

謝拾安的那雙靴履是花了心思做的。

至于謝觀瀾那雙……

并不覺得謝觀瀾會穿送的鞋，說不定他轉手就扔了。

不想在注定會被扔掉的東西上面花太多時間，因此送謝觀瀾的那雙靴履瞧著致，實際里完全是制濫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