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娘被送走時，沈熹微哭得跟淚人似的，這邊上演著母分離的大戲，沈棠寧低頭微攏著被風吹的飄浮不定的袖，神卻頗有些無于衷。

和經歷的相比，如此便承不住了，這才哪兒到哪兒？

“玉珠，將你家小姐送回府，若是二小姐有個閃失，侯府的責難你恐怕擔當不起。”

玉珠抬眼對上沈棠寧溫和的目，莫名心中一個激靈，將沈熹微攙扶起來苦苦勸道：“小姐，咱們回吧？”

玉珠拖著沈熹微上了馬車，后者抹了抹眼角的淚痕，眸發狠：“今日所之屈辱，他日我必要沈棠寧百倍奉還！”

玉珠眼底掠過一抹驚恐，看著眼前被仇恨蒙蔽雙眼的自家小姐，不由到陌生。

路是當初自己選的，如今走到這步田地自然也怨不得旁人，可竟把一切都怪到了大小姐頭上！

想起沈棠寧那笑兵不刃的模樣，玉珠不由一顆心沉了沉，家小姐真的能斗得過大小姐嗎？

——

確認了母親已無大礙，沈棠寧也沒理由繼續在沈家逗留，下午便回了池家。

池宴在翰林院的日子也依舊乏善可陳，不過他擺正了心態，也不如一開始那樣灰心沮喪。

這個位置說清閑也清閑，說忙也忙。

修撰的職責是負責修書撰史，起草詔書，記錄皇帝言行等等。

不過眼下陛下還未曾召見他，池宴也只能囿于這四四方方的翰林院，理一些雜。

“這種小事，哪里能勞煩狀元郎親自來呢？”

有人要搶過他手中的活計，池宴拿起史書抱在懷里，含笑拒絕：“我既領了職，便和大家是一樣的，總不能來吃白飯不是？”

他話音頓了頓，略帶幾分調侃，“再說這是哪里？這可是群英薈萃的翰林院，論品級，我排不上號，論資歷，在座的各位都在我前面。”

他這麼自謙，那人也不好再說什麼，訕訕地離開。

有意無意的目瞥向池宴，他狀若沒察覺，很快便投到自己手頭上的工作。

整理史書錯的工作需要極為細致，日頭逐漸西斜，過雕花窗欞落在池宴上，他伏于案前，專注地拿筆記錄著什麼，時而皺眉時而松快。

走廊上，兩個中年男子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白胡子老者率先開口：“這池宴，倒是見年輕人上的浮躁，是個能沉得住氣的。”

“都知道翰林院是個不錯的地方，是最快接近權勢中心的途徑，不人來都抱著混日子的心態，不正之風形已久，掌院這般也是在考察他。”

掌院嘆笑一聲：“在基層磨礪是最好的磨練方法，是龍是蟲端看他自己，若是耍之輩，妄想借著我這地方一步登天，我還嫌臟了地兒！”

兩人目錯，心照不宣笑了起來。

*

柳疑復按照方姨娘代的，去柳花巷尋那侄子，然而卻撲了個空。

他上前看了看被褥，床單發皺，枕頭上還有一發，證明昨夜是有人睡過的，他眉心一沉，暗道不妙，還是來遲了一步。

搜尋的京兆府衛一無所獲：“大人，沒有瞧見人，現在我們怎麼辦？”

柳疑復神沉沉，認真分析道：“近日城門的看守嚴格了許多，又有宵，他應該還未來得及出城，查查他經常出的地方，比如花街柳巷，賭坊酒樓什麼的。”

他怕的不是人跑了，跑了至能抓回來，但若是被人滅了口……

那他的線索又要斷了。

最終，經過不懈努力，柳疑復在一間花樓找到了嫌疑目標。

那方文旭正和花娘溫存著，突然聽見走廊里差來的靜便覺得不妙，服還沒來得及穿呢，豁然起正逃跑。

花娘嚇了一跳，手拉他：“一驚一乍的，怎麼了這是？媳婦兒打上門來了？”

方文旭不耐煩地推開：“閃開閃開！別擋路！”

花娘被一推搡，翻了個白眼攏了攏襟，好整以暇看他折騰。

走正門肯定來不及，說不定還會被抓個正著，方文旭連忙來到窗邊將窗戶推開，這一看心都涼了半截。

花娘把玩著一縷頭發，語氣幽幽地道：“別折騰了，這里是三樓，掉下去不死也得摔個殘廢。”

方文旭不死心，連忙來到另一個窗戶，這里臨街，下面便是街道，京兆府的人正守在門口。

方文旭兩眼一黑，正當這時門被一腳踹開，他驚慌失措地回過頭，就見一緋紅袍， 頭戴幞頭的男子踏進門來，語氣冷厲：“方文旭，本乃大理寺卿柳疑復，現懷疑你卷一樁古玩造假案，跟我們走一趟吧！”

方文旭面如死灰。

幾個府衛拉著方文旭離開，花娘頓時反應過來，踩著赤腳幾步上前攔在柳疑復跟前：“還沒給錢呢大人！”

柳疑復額角微微一，眼睛一時間不知該往哪兒放，只垂著眼瞼默默心想，難不還要他替犯人出嫖資？

他皺眉斥了聲花娘：“大理寺辦案，閑雜人等不得干擾！”

花娘見他一板一眼，似是覺得有趣，笑反問：“大理寺的人來這種地方，就不用付銀子了嗎？不過若是大人這般俊俏的兒郎，嫣然我倒是可以好好考慮考慮……”

“不得胡言！”柳疑復臉有些冷，紅著的耳卻暴了他的窘迫，他從荷包里掏出幾塊碎銀數了數，“這些可夠了？”

嫣然本也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他還真給，不由吃驚地瞪大了眼，見柳疑復眉頭鎖，連忙點頭：“夠了夠了，多謝大人賞！”

柳疑復依依不舍了眼那幾塊碎銀，拂袖離去，嫣然在背后扶著門殷切地道：“大人，有空再來啊！”

柳疑復腳下一個踉蹌，走得愈發快了！

朝廷命公然狎，他是活得不耐煩了麼？

見他頭也沒回地離去，嫣然角的笑意這才落了下來，眼里浮現出一抹玩味。

以為那方文旭不過是個小人，沒想到還釣來了大魚。

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