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寧看著公公的背影,眼里閃過一抹訝然。
這位公公向來沉默寡言,比起主持家中大小事務的婆母,可以說是幾乎沒什麼存在。
沒想到他也有如此氣的一面。
池二夫人咬了,眼底淚閃現,為兒媳,方才那一番舉已經算出格,丈夫卻堅定地站在這邊,教如何不?
一向跟鋸葫蘆似的池二老爺居然也支棱了起來,公然頂撞老夫人,滿屋子頓時陷一片死寂!
良久,老夫人哆嗦著,氣得捂住口跌坐回去,周圍的人連忙手忙腳上前扶住。
“老夫人您沒事吧!”
一把推開下人攙扶的手,眼神著怒意重重狠狠向這個庶子:“好!好啊!真該讓天下人都瞧瞧,我池家出了怎樣一位了不得的人!為了媳婦頂撞嫡母,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
池宴眸中閃過晦不明,這便是這個時代的無奈,有理沒理,一個孝字下來,便能讓人千夫所指。
他形忽然一,嗓音著虛弱的無奈:“爹,不必為了兒子這般……”
池二老爺原本垂著頭閉口不言,脊梁微微彎了那麼幾分,聽了池宴這話很快又重新直。
夫人已是頂著莫大的力,后無路可退,若是他退了,將又置于何地?阿宴從今往后又如何抬得起頭?
為男人,卻無力護住自己的妻兒,那他還算什麼男人?
寧遠侯冷了臉,頗為失地看著他:“二弟,你怎能與母親置氣?快向老人家認個錯,這事兒便也算揭過了……”
他這個弟弟子溫吞,一向沒什麼主見,非常聽他的話,寧遠侯毫不懷疑這次也是如此。
然而他想岔了,早在方才池二老爺向他求助,他卻置之不理的時候,池二老爺的心態就悄然發生了變化。
他下頜繃得很,抬起頭來,語氣沉沉:“母親無非是怕阿宴連累池家的名聲,毀了池家的百年清譽,既如此,分家有何不妥?屆時是福是禍,我們二房都一力承擔,決計不會牽連了大房!”
寧遠侯被他這話氣得臉鐵青,說得好像他們大房趨利避害,故意將他們一家趕出去一樣!
侯夫人臉變幻莫測,二房若在眼皮子底下,還能任拿,一旦分了出去,那不可控的因素可就太多了!
因此勸道:“母親,二弟和弟妹也是一時沖……”
可老夫人已經被怒氣沖昏了頭,怒極反笑,連聲道了兩遍好:“既然他們執意要分家,那就分!我倒要看看,沒了侯府的庇護,你們能不能在京中立足!”
侯夫人眼神變了變,暗暗咬牙。
池二夫婦如釋重負,磕了幾個頭:“多謝母親全。”
分家要請宗族德高重的族老前來,在他們的見證下,這家才能分,另外還要做一些分家前的準備,因此至要兩日后了。
二房先行回了西院,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關上門來,池二夫人才敢問兒子的想法。
“阿宴,爹娘突然提議分家,你是什麼想法?”
池宴收起了玩笑姿態,神端正:“兒子知道,爹娘此番是為了我,從長遠來看,分家此舉甚是明智,祖母行事偏頗,大伯母包藏禍心,分明沒把咱們當一家人!既如此,這樣的家人不要也罷!”
池二老爺聽得正認真,見他越說越放肆,眼皮一跳:“臭小子,小聲點!這話是能說的嗎?”
不過到底也沒反駁他的話,說到底池二老爺自己心中也有把秤。
只是他是庶子,本就沒什麼地位,自古以來嫡庶之別猶如天塹,即便到不公平待遇,忍忍也就過去了。
但他能忍,他兒子卻不能這樣的委屈!
沈棠寧不由莞爾。
不論如何,分家之后侯府的糟心事,他們可算不用參與其中。
“只是此番委屈了爹娘,分家的消息若傳了出去,您二老難免遭人非議。”
池二夫人一愣,不在意地笑了下:“我們都一把年紀了,還在乎別人的想法不?咱們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自己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沒有婆母在頭上,也總算能松快許多。
至于科舉舞弊的事,二老在問過池宴之后,得到了他否定的答案,便也放了心,不再追問。
“若是分家,房產還需提前置辦好!”池二夫人琢磨起了這個,索將他們夫妻二人打發了。
回了如意居,沈棠寧見池宴魂不守舍,輕聲詢問:“夫君在想什麼?”
池宴下意識道:“我在想這家能順利分麼?”
他話音剛落,便聽聞一聲輕笑,抬頭去。
沈棠寧正支頤好整以暇瞧他,那雙靈的雙眼藏著笑意:“所以在福榮院的時候,夫君是故意的?”
池宴陡然站起來扯了扯袍子,一臉不自在:“什麼故意的?這服臟了,我得去換一!”
看著他匆匆進了室,角微翹。
池宴換完裳出來,就見沈棠寧正著一個小圓盒,垂著眸若有所思。
聽見靜,抬起頭來,沖池宴支了支下:“坐。”
他不明所以地坐下,坐姿板正,干地問:“還有什麼事嗎?”
沈棠寧站起來到他跟前,微微俯下來。
兩人的距離一下拉近,池宴甚至能覺到溫熱的吐息,鼻間縈繞著一淡淡的冷香。
他的頓時變得僵直,腦袋慢慢朝后仰,怪異地挑著眉,驚得結起來:“你,你干什麼?”
沈棠寧不疾不徐從圓盒里捻了一塊白藥膏,白瑩瑩地落在指尖,睜著無辜的眼眸過來:“給你上藥啊。”
本想讓八兩來的,誰知卻沒瞧見人,雪青那丫頭又死活不肯,只能自己來了。
虛驚一場。
池宴:“……哦。”
沈棠寧將藥膏一點點涂抹在他泛紅的額角,語氣嘆息:“這回是熱茶,下回若是別的什麼,夫君也不躲麼?”
好在那茶晾了會兒,不算太燙。
池宴全程肢僵,屏住呼吸,聞言頓了一下:“我又不傻。”他的眼睫抖一下,嗓音含糊,“而且你不是也想分家嗎?”
沈棠寧作一頓,抬眼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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