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的痛苦回憶浮現，幾乎要瘋方嘉熙。

想發泄，想大吼，可沒有力氣，喊不出聲音。

除了坐在那兒等周良深來，等他將強行送回國。

讓繼續被化療折磨的不人形外，什麼都做不了。

方嘉熙像是一瞬間被走了所有神，虛弱又頹然的蹲坐在床角。

聽到開門聲，頭都沒有抬起一下。

“就不能讓我自己選擇一次嗎？

我已經失去很多東西了，現在就連死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死在哪里你們都不能讓我自己選嗎？”

“你不會死。”

數不清第幾次聽到這四個字，方嘉熙忍不住笑出聲：“你們都這麼喜歡自欺欺人嗎？”

“我不會讓你死的，不管用什麼辦法。”

慢慢抬起眼睛，看向周良深。

本想譏諷他的不自量力，可在看到他眼下藏不住的疲憊，下上泛青的胡茬，還有上襯衫的褶皺時，那些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周良深有潔癖，還是個細節控。

他穿的襯衫從來都是熨燙整齊的，可這段時間他被折騰的本無暇去顧及這些。

想到他淪落到這副樣子都是因為自己，方嘉熙的嚨哽了下，眼眶一陣陣的發酸。

知道周良深是為了好，希能活下來。

可是如果多爭取到的時間里，要一直掙扎在化療、手的痛苦里，寧肯盡早結束一切。

真的太疼了。

更重要的，不想看到自己沒有頭發，兩頰瘦到凹進去，虛弱到睜不開眼、下不了床的樣子。

有人覺得能活下去就是好的。

但同樣有人接不了自己是以那副樣子活下來。

方嘉熙就是后者。

接不了自己的生命是以那副樣子終結。

希自己是明漂亮的，即便是離開的時候。

為什麼就不能尊重的選擇呢，就這一次。

好久，方嘉熙翻涌的淚意終于被下。

偏過頭，不肯再看周良深：“你憑什麼和我說這些，以什麼份？

別裝出一副都是為了我好的樣子，我永遠記得是你害死了我爺爺。”

“爺爺的事是我的問題，你可以恨我。

恨我一輩子都可以，但前提，我要保證你能活下來。

只有活下來，你的恨才是真實的不是嗎？”

方嘉熙想要辯駁，卻因為哽咽說不出話。

不想被周良深識破自己緒的譏諷的嗤了一聲。

眼淚也在同一時間滾落出眼眶。

“截至目前，我人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沒有弄清楚一切的前提下放開了你的手。

讓你一個人面對了這麼多。”

每每想到二十歲的方嘉熙是怎麼獨自挨過那些的，周良深心口都會一陣陣的疼。

他怨恨方家人瞞著他，也怨恨他自己，為什麼都找到了的學校，不能和當面問清楚。

那個時候真相距離他，就只有那麼一步之遙。

周良深慢慢走到面前，蹲下平視著的眼睛。

看到眼角的淚痕時，也跟著紅了眼。

他慢慢抬手，掉方嘉熙即將落的淚：“這一次不管你怎麼恨我，討厭我，我都不會放手不管，讓你一個人經歷那些。”

方嘉熙哭到哽咽，卻還是倔強的躲開他的手。

“我為什麼要相信一個殺人兇手的話。”

“因為我不僅是兇手，還是你的未婚夫。

我們訂過婚了的。”

“訂婚？”快速抬手抹掉眼角的淚，裝作那滴淚從未存在過。

“周總指的是那次簡陋的聚餐？”

周良深結滾了滾，聲音暗啞：“你終于承認你都記起來了。”

“你想多了。”方嘉熙下意識的否認，“是淮西告訴我的，我忘記的所有事他都告訴我了。”

“訂婚時井淮西本不在，他不可能知道細節。”

謊言被識破的方嘉熙霎那間啞然。

卻還是的辯駁：“記起來了又能怎麼樣，你做的那些傷害我的事，我也記得一清二楚。”

周良深俊朗的眉目一轉不轉的看著，復雜深邃的眉眼中有愧疚，也有自責，唯獨沒有商場上運籌帷幄時的勢在必得。

“我會補給你一場正式的訂婚。”

“不需要。

周總的承諾總是有目的的，我不敢想這一次還要付出什麼代價。”

“你不需要，我需要。”

周良深垂下眸子，在躲開前握住的手。

的將的手收在掌心。

“是我需要你，熙熙，是我的生活里不能沒有你的存在。”

他把手進口袋，再拿出來，手心赫然多了一枚戒指。

正是曾被寧馨走的那枚。

方嘉熙想問這戒指為什麼在他那兒。

腦袋里那道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也在告訴，應該收回手，避開他下一步的作。

可看到他小心翼翼、又鄭重其事的將戒指戴在的無名指上時。

第一次戴上這枚戒指時的場景，和此刻眼前看到的周良深開始慢慢重合。

任由那枚戒指重新套牢了。

再想收回時已經晚了一步。

“我知道你在逃避什麼熙熙。”

周良深什麼都知道，他知道方嘉熙從借住的房主老太太那兒離開后，不會第一時間坐車離開。

知道會找一家不需要登記份，不需要聯網上傳住信息的旅店住下。

所以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不給再能逃跑的機會。

他還知道方嘉熙之所以一直躲著他，是害怕會對這個世界重新產生依。

會不舍得離開。

害怕離開時的樣子不好看，害怕他最后記住的，會是最憔悴的樣子。

更害怕的離開會讓他垮掉，一蹶不振。

周良深也知道現在最想聽到的是什麼。

一個保證。

保證他能在方嘉熙離開后，像是以前那樣忙著工作生活，不因為的離開傷心難過。

可是這些話周良深說不出。

他再果斷冷利落，都沒辦法把那些果決用在和方嘉熙的關系上。

直到今天，現在，此刻，他都不敢去想如果方嘉熙永遠離開了，他該怎麼辦。

是帶著他們共同的回憶，一個人度過這漫長一生。

還是跟著一起離開，或許他們會一起投胎轉世，重新開始。

周良深結不住的滾，極力遏制著緒的他看向方嘉熙時，目懇切又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