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李慕珩離開北亞后，北亞一切事都由陸臨舟經手。江言雖擁有李慕珩全部份是名副其實的董事長，但過往經營金年華的經驗并不足以支撐他管理北亞。又不想把管理權給外人，以至于北亞的重擔全在了陸臨舟上。

雖然前后只有兩個多月，陸臨舟已經到力不從心。他格溫和，論管理能力確實不及李慕珩明強干。公司高層怨聲載道，董事會對他這個執行總裁也多有不滿。

董事會的人與江言開視頻會議時，提議公司再對外高薪聘請一位副總裁來協助陸臨舟管理部，江言當然聽得出幾位董事的意思，但他沒跟陸臨舟說過這件事。

元旦節當天，江言去了一趟醫院。

歐洋推著他進病房，病房里只有一張床位，醫院病床缺，VIP病房已滿，江言想給李慕珩單獨的療養環境，所以付了雙倍的錢把這個雙人病房改單人病房。

醫生和護士剛查完房，見江言進來，醫生微笑道：“江先生來了。”

“嗯。”江言表淡漠，先看了病床上著呼吸管的李慕珩一眼，再看了看心電圖，下意識尋找某人的影，卻發現病房里并沒有他要找的人。

“去哪里了？”江言問站在一邊的劉英。

劉英說：“沈醫生讓林小姐去做產檢了，應該過一會兒就會回來。”

江言淡淡地嗯了聲，醫生見自己在這里有些多余，就主說：“那你們先聊，我去查別的病房了。”

江言沒有回應，醫生識趣地離開。

江言自己推椅靠近病床，不知道做什麼，就把原本已經很整齊的被子掖了掖，目落在李慕珩蒼白的臉上，眼神逐漸黯淡下去。

當日李慕珩中槍昏迷，從山上送往醫院的途中，由于時間的耽誤導致失過多，又連續做了兩次手才把里的子彈取出來，已經到達極限。醫生說如果不是他意志力頑強，估計早就死在手臺上了。

做完手雖然離了危險期，但一直陷深度昏迷，毫無醒來的跡象，醫生也不敢保證他是否會有為植人的可能。

如果為了植人，再次醒來就遙遙無期了。

天空一片蒼茫，窗外麻麻地飄落著雪花，落在地上很快就融化了。江言抬頭向窗外，心出奇的平靜，微瞇著眼輕輕說：“下雪了，想看的話，自己爬起來。”

歐洋地看了江言一眼。

病房的門突然被打開，歐洋忙轉過頭去，穿及踝白呢大的林嵐正從門外進來，的頭發上還沾雪融化之后的水珠，臉頰微微泛紅。歐洋笑著打招呼：“嵐姐，你回來了。”

林嵐對二人的到來似乎早已習慣，把脖子上的圍巾解開掛在架上，著被凍紅的雙手往里走，“你們什麼時候來的？吃過午飯了嗎？”

歐洋說：“才來不久，已經吃過午飯了。你呢？”

每次重復的都是這幾句。

林嵐的回應依然和以前一樣。

江言這次停留的時間比以前要短得多，他要走，林嵐也不留，送江言到電梯口時，江言突然停下來對說：“有辦法讓他快點醒過來嗎？臨舟那邊快支撐不下去了。”

這個問題林嵐自問過很多次，也嘗試過很多辦法，結果徒然。

看著江言期許的眼睛，輕輕搖頭，“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江言對這個答案并不陌生，他勉強笑了笑，示意歐洋推自己進電梯。

林嵐在原地站了許久才回病房，輕輕關上門，覺得病房里的暖氣有些熱，就把外套下來掛在架上，沒有外套遮擋，能看到小腹是微微凸起的。

型偏瘦，雖然才懷孕三個多月，相對于一般孕婦來講，要顯懷得多。

劉英把凳子給端過去，聲問：“林小姐，寶寶況怎麼樣？”

林嵐微笑示謝，坐下后輕聲道：“醫生說寶寶已經發育型，我看了呈像，都能看到寶寶的頭了，他好像在。其實有時候我自己也覺得他在里面，尤其是睡到半夜胎覺就更明顯了。”

劉英笑呵呵地點著頭，打心眼里到高興。林嵐說著又看向李慕珩，“等寶寶出生，差不多剛好是夏天正熱的時候，我跟方蕾算了算，如果是明年六月份出生，他是雙子座的幾率會很大。”

從開水壺里倒了一杯水在杯子里，然后取出棉簽沾，等水溫稍微涼卻一些了，才用棉簽給李慕珩的打水，作練又溫：“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上有一場暴風雪，是南城近十年來最大的一場雪，你如果再不醒過來，可能就要錯過了。”

把水杯放在儲柜上，心里總覺得有什麼事兒忘記了，一時又想不起來，深想一會兒無果，站起對劉英道：“劉姨，小箬昨晚冒了，我今晚可能要在家里陪，晚上我就不來這里了。”

劉英急忙問，“小箬冒嚴重嗎？有沒有去醫院？”

“就是一點小冒，不用擔心。小孩子你也知道，生病了總需要人陪。”林嵐眨了眨眼，又看了李慕珩一眼，“如果小箬晚上好點了，我盡量再過來，印象中還沒陪他看過雪呢。”

劉英嘆了口氣，“你就在家里陪小箬吧，這里有我照顧就行了，有什麼我隨時給你打電話，你懷著孕，來回奔波也吃不消。”

林嵐笑：“到時候看況吧。”

開車回家途中，車廣播在預警晚上將有一場大風雪，提醒市民安全出行，晚上七點以后盡量不要出門。林嵐聽完這則廣播就切換了頻道，里面正播放著財經新聞，主持人口若懸河地講解今天市的向，閑來無事聽了一會兒。

季氏價持續上漲，北亞持續走低……

難怪剛才在醫院時江言會說陸臨舟快支撐不下去了。

再切換了一個頻道，徐懷鈺的《紛飛》躍耳畔，一邊聽著音樂一邊開車，很快就到家了。

小箬窩在家里的沙發上怎麼都不肯吃藥，羅亞正苦惱，林嵐換好棉拖接過羅亞手里的冒藥，哄著小箬把藥吃完。羅亞這才輕輕松了口氣，跟陳梅一起準備晚餐。

七點過后，雪越下越急，不一會兒就鋪了厚厚的一層，即便是夜晚也能看見白茫茫一片，高樓大廈被冰雪覆蓋著，使得整個城市都安靜了下來。

等小箬睡著了，林嵐才有片刻的空閑時間。在客廳里不安地徘徊了一會兒，心慌的厲害，仿佛有什麼事懸著，總覺得不踏實。

推開落地窗，凜冽寒風猛然灌，冷的打了個寒噤，忙把窗戶關上，后傳來林正澤關切的聲音：“天冷了，多穿點。”

林嵐回頭沖林正澤笑了笑，“知道了，爸。”

“要出去嗎？”林正澤拿著電視遙控板往沙發上一坐，頭發里藏著的幾銀在白的映照下尤為明顯。

林嵐沉了片刻，轉走到林正澤邊坐下，林正澤順手就把絨毯搭在上，林嵐低垂著眼睫把絨毯鋪平，笑說：“今晚不出去了，多陪陪你們。”

林正澤嚴肅的臉上劃過一抹和，“那就陪我坐著看會兒電視吧，今晚有《金牌調解》。”

林嵐乖順地道了聲：“好。”

林正澤看得很投，林嵐卻怎麼也無法進節目劇，而是盯著電視右上角顯示的時間看。

林正澤冷不丁地問出一句：“我今天看財經新聞，季氏把方蕾爸爸的公司收購了？”

林嵐晃了晃神，“嗯。但也只是名義上的收購，呈延把收購下來的權全轉移到方蕾名下，估計是想等方伯伯退休以后，就讓方蕾自己去管理。”

“他這是變得花樣的給方家一筆彩禮呢。”林正澤嘆道，“呈延和方蕾也是不容易，兜兜轉轉這麼多年，終于修了正果。想當年第一次看見他們倆的時候，你們還在讀大學吧。一晃眼十幾年過去，呈延都從當初那個吊兒郎當的小子變一個大企業的老板了。”

林嵐很是贊同地點點頭，恰好電視里的兩位當事人是高中同學，跟著想起了十多年前讀高中那會兒的事。有一次季呈延在校外跟人打架，拉著和方蕾去給他助威加油，順便欣賞他‘大殺四方’的颯爽英姿，結果被人揍得鼻青臉腫，在醫院躺了好幾天，聽說上廁所都蹲不下去。

“爸。”林嵐慢慢俯下，雙手捧著臉頰，眨著清澈明亮的眼，自言自語般問：“你有時候會不會很懷念年輕時候的日子？或者對某些事很憾？”

“年輕的時候有什麼好值得懷念的，人就應該活在當下，再好點的，保證明天有碗飯吃就夠了。”林正澤慈的看了林嵐一眼，搖頭笑了笑，“至于憾嘛……我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過的順心舒坦的，你媽這幾十年來一直陪在我邊，偶爾跟我吵吵鬧鬧，讓我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我有啥好憾的？就算有，那也是年輕的時候為了養你和你弟弟，沒錢沒時間帶你媽出去走走，多給一些浪漫的回憶，現在老了，想給制造一些浪漫，折騰起來都覺得別扭。”

林嵐認真地看著林正澤，第一次在父親眼里看到除了責任和嚴厲以外的東西。

林正澤長舒口氣，目在林嵐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掠過一眼，語重心長地說：“人這一輩子，好活歹活也就幾十年，沒什麼是命里注定的，也沒什麼責任和委屈必須要去承，因為你可以選擇很多種生活的方式。但有些東西，一輩子只能遇見一次，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余生還有可能都在悔恨和自責中度過。所以遇見自己喜歡的，就要去爭取留住，不喜歡的，就盡早割離放下，免得自己苦惱。我跟你媽雖然沒什麼本事，但永遠會支持尊重你的決定，就算是天塌下來，我也給你頂著。”

林嵐咬，任由的眼淚在臉上恣意滾落，心房里被溫暖的親填滿，緩了好幾分鐘，用力吸了吸鼻子，哽咽道：“爸，謝謝你們。”

林正澤抬起枯瘦的手在肩膀拍了拍，“嵐嵐，我跟你媽現在也不指什麼了，就希你能保護好自己，別再遭遇什麼磨難，和小箬……還有你肚子的孩子一輩子平平安安的。”

林嵐含著淚鄭重點頭：“您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不會再讓你們擔心了。”

林正澤皺著眉頭，像有化不開的愁云，卻不得不勉強出一個笑容，道：“你媽剛才吵著要跟小箬睡，你今晚就單獨一個人睡吧。”

說完就把電視關了，起回自己的臥室。

林嵐含淚著林正澤年邁的背影，鼻子涌來一陣酸之意，眼淚止不住地流。心知父親是個不善言辭的人，會說出這番意味深長的話語，應該是準備了很久，甚至有可能在心里默念了無數次。

經歷過那些沉痛往事，知道家里人已經不敢再像以前那樣強制的要求做什麼，因為沒有人能保證自己是正確的，也沒有人再經得起同樣的痛苦。作為家人，他們現在能做的僅僅是給予全部的和尊重。

，和尊重。

其實也需要尊重。

從與李慕珩離婚那一刻開始，從未尊重過自己的，三年后的重逢，也沒尊重過對李慕珩的。

用恨來包裝的，作為當局者，哪里看得清。

那天趕往醫院時，江言說對說，李慕珩被送往醫院的途中里一直喊著‘林嵐’，昏死前最后一刻，李慕珩還在著的名字，說舍不得……

江言還說，陳桂東翻供是李慕珩做的，在很久以前李慕珩就已經在計劃這件事了，只是礙于江瀚的原因遲遲不能手。后來兩個人合作，李慕珩主要目的是想在扳倒江灝的同時將杜蕓繩之以法，寄給沈正監控錄像的人也是李慕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