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江容清等人，李慕珩再回到病床旁關心郭瑞狀況，“今天覺怎麼樣？”

“你若是再不回來，我就被他們煩死了。以前活得好好的時候，沒見幾個人來，現在要死了才把我當親人，以為這樣就能分到一杯羹，哼，真是世態炎涼。”郭瑞語帶委屈。

李慕珩以為自己產生錯覺了，細看，發現郭瑞的眼神確實帶著幾分埋怨，他微笑道：“一家人終歸是一家人，來探您也是出于擔心。如果嫌煩，我等會安排兩個保鏢在外面守著，沒有你的允許，不讓別人進來就是。”

郭瑞點頭，他抬起枯瘦的手示意李慕珩將床搖起來，“躺了一天腰有些累，我想坐一會兒。”

李慕珩走到床尾將床搖起來，郭瑞坐著舒展了一下四肢，覺舒服多了。

“你剛才說給我找了個私人看護，人呢？”

李慕珩重新坐回椅子上，面和，“還沒爭取您的意見，暫時沒有將人帶來。”

“哦。”郭瑞整個人看上去老了好幾歲，但思維似乎又倒退了幾十歲，反應也稍顯的遲鈍，“只要是你安排的，我都沒問題。”

李慕珩了然，“那我等會兒就去安排。”

“醫生說了我還有多長時間嗎？”

李慕珩心有不忍，對于一個躺在床上等死的人而言，這個答案無疑是殘忍的。笑了笑，他安道：“醫生沒說，只讓你配合治療，相信時間比你預期的還長。”

郭瑞哪里看不出來李慕珩的心思，他抬手著李慕珩的頭發，像父親一般，無限寵溺，“我都是快死的人了，對我說一句真話吧。”

李慕珩覺得好像有什麼堵在頭，難的很，“董事長……”

“我真的很想見最后一面。”

“您想見誰？”

“你知道我指的是誰。”郭瑞咧一笑，“慕珩啊，你真的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我會全然不知嗎？”

李慕珩背脊微僵，心頭猛然收，語氣也有幾分不確定，“董事長，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

“康惠神經病院里住著的那位病人，是月卿吧。三年前你就找到了，但因為神失常，所以你把安置在了神病院里，冒用了別人的份。對嗎？”郭瑞靜靜地說著，表寧和。

李慕珩聞言臉一變，目倏然變冷，但很快又恢復冷靜，“既然您一直都知道，為什麼不直接問我？”

“我試探過你幾次，但你堅持不肯說出來，我也就不再追問了，畢竟對月卿而言，在那里才是安全的。”念著那個名字，郭瑞眼神愈發和，似陷了好的回憶，“我第一次去見月卿的時候，是在兩年前的一個冬天，我穿的很厚，月卿看見我就指著我說墻，我每次去都把我當一堵墻，頭使勁在我上撞，說什麼……慕珩回來了。”

李慕珩這才明白，為什麼那個人經常說有一堵墻要撞。

原來所指的那堵墻，其實是郭瑞。

李慕珩的母親名沈月卿，是李永卓同學，當年在學校被封為校花，與李永卓結婚后生下了一對雙胞胎。郭瑞比他們高兩屆，但一直慕著沈月卿。

李永卓是個追求事業的人，常年忽略對家人的關心，導致沈月卿無法忍。郭瑞得知沈月卿婚姻不幸，想方設法接近沈月卿，最后兩個人發生了關系。

第一次的時候，李永卓忍了，因為他知道自己做的也不對。彼時李慕珩兄弟倆都快十歲了，正是知事的年齡，為了不影響家庭，他沒有要求離婚。

直到后來，郭瑞在政治場上犯了事兒落馬，沈月卿請李永卓幫郭瑞從商，徹底激怒了李永卓，一怒之下，把婚離了，兩個孩子均歸李永卓。

沈月卿帶著李永卓分給的那筆財產嫁給了郭瑞，郭瑞創建北亞控集團，加上以往在政界的關系，又有江灝的幫助，事業如日中天。而沈月卿卻像從世界上消失了一般，被郭瑞金屋藏，再也沒有過臉。

郭瑞對李永卓心有歉疚，也在多方面幫助李永卓，唯獨四年前那次，他選擇了避而不見。

過去那段往事，彼此都心知肚明，但又都以為對方不知道。

對于當年追求沈月卿這件事，郭瑞從未后悔：“慕珩，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恨我拐走了你的母親，但我從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您別說了。”李慕珩盡量不讓自己顯毫怒意，“事都過去了。”

郭瑞笑了笑，眼尾有很深的皺紋，“既然你不想提，那我也就不說了，關于當年的綁架案，月卿是唯一知道事經過的人，所以無論如何，你也要保護好。我很想再去神病院看一眼，但現在這種況……只怕是沒辦法再去了。”

頓了頓，郭瑞道，“慕珩啊，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您說。”

“我在小言的墓旁買了一塊地，到時候我死了，你就把我葬在小言邊。”

李慕珩看著他，點了點頭。

郭瑞滿足地笑了笑，眼神帶著些許欣，“還好有你。”

這話細細品味起來，郭瑞的語氣里是帶了幾分諷刺的。

李慕珩聽得出。

從醫院出來，李慕珩心甚覺抑。很煩躁，卻又理不出個所以然。

開車到林嵐樓下待了一會兒，在上去與不上去之間徘徊許久，最終選擇去陶夭的住。

陶夭許久沒見李慕珩，心里自然是歡喜的。待李慕珩洗完澡出來，溫的子撲了上去，前著李慕珩的膛，還故意蹭了蹭。沒穿，某些很明顯。

但李慕珩卻無心去這大好風，轉走到沙發上坐下。陶夭見他神凝重，知是心不好，就給他點了支煙。

他夾著煙一頓吞云吐霧，表看上去才稍微有了一緒。

陶夭深地凝著李慕珩，目忽然被他掌心那猙獰的傷口吸引了去。

“你的手怎麼了？”陶夭忙把李慕珩的手翻過來，關心地問。

提起傷口，他就想起林嵐，想起林嵐就來氣。

回手，他淡淡道：“不小心被刀劃傷了。”

猛吸了一口煙，他將煙在煙灰缸里掐滅。平時很自然的作，偏偏被他做出一種報復的覺。

李慕珩不多提，陶夭也不敢多問。微揚著頭，換個話題，“那你這麼煩心又是為了什麼？”

李慕珩眉頭皺著，“董事長癌細胞惡化，已經擴散到全，醫生說最多不超過兩個月。。”

“啊！”陶夭驚訝道，“那你打算怎麼辦？董事長如果真的去世了，你還繼續留在北亞嗎？”

李慕珩默了片刻，角勾了勾，“照目前況來看，無論他是否會離世，我在北亞都待不長久。”

“為什麼？”

“他知道我母親的事了。”

“什麼？”陶夭難以置信，“他怎麼會知道？誰告訴他的？”

李慕珩眸深沉，”估計我一開始接近他的時候，他本就沒信任過我，所以才會派人暗中跟蹤調查我。只是沒想到他也能瞞我這麼久，我竟然一點都沒察覺。”

“那你母親那里況有好轉嗎？”

“還是和以前一樣。”

陶夭嘆了聲，“你母親一天不清醒，就無法得知當年到底是誰綁架了和董事長的兒子。董事長現在病重時無多，他手上的財產就了江家那邊爭奪的目標，尤其是北亞的份。當初你與他那份協議中，他要求你找到綁匪才把名下的份轉百分之五十給你，你如果找不到那群綁匪，而郭瑞若是死了，他名下所有份和財產都將按照法定繼承人的程序來進行，如果真是那樣，那你這些年在北亞的付出豈非打水漂了麼？”

陶夭在李慕珩面前，向來是直言不諱，李慕珩也不計較這些。

李慕珩對此倒不顯得在意，他留在北亞的目的本就是為了借助郭瑞之手除掉季巖東，郭瑞若是死了，他拿了那百分之五十的權也掌控不了北亞，畢竟另外幾位東掌握的份也不。

“季巖東那里總會有別的辦法，但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董事長，畢竟……”他眼底浮現一抹不忍，“他對我是真的很不錯。”

陶夭抿了抿，出蔥白的手握著李慕珩的手，安道：“生死有命，你盡力就好了。而且你也不欠他什麼，如果沒有你，北亞這兩年也不會發展的這麼好，更不會為國最大的控集團。”

陶夭語氣控制的很緩，一字一句無比篤定。

跟在李慕珩邊這麼多年，早知這個人適用于哪一套。

李慕珩回頭看了一眼，神微有些緩和，只是眉心依然皺。

陶夭抬手替他平眉心的皺紋，認真道，“四年前那些大風大浪我們都過來了，我相信這次也一樣，不管郭瑞會不會把他名下的份轉給你，我都會陪著你，也相信你，一定能把季巖東和許明送進監獄。。”

這話對緒低落的李慕珩而言，還很是用。

活到今天，他心最大的堅持，就是親手毀掉季氏集團，親眼看著季巖東跟許明為當年的事付出代價。

陶夭看著李慕珩眼底愈漸濃烈的恨意，心里有些得意。

想起江容清和林嵐那兩個人，不在心里嘲諷們的無知。這個男人就是一塊捂不熱的冷鐵，哪是就能打束縛的。真正能影響他緒的，只有他刻在心上的——恨。

他只適合在黑暗里待著，只有與他同地獄，才能走進他的心。

輕輕倒在李慕珩懷中，陶夭聲道：“慕珩……我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能陪在你邊，好嗎？”

李慕珩低眉看著陶夭的頭發，腦海里突然想起另外一個人。

如果有這樣的覺悟，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