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楚燼活得像失了魂的皮囊。
半月來,他踏遍燕京城外百里,連蔓蘿角的影子都沒尋到。
昔日綰得一不茍的墨發,如今如枯草,青茬爬滿下頜,唯有攥著那方橘肚兜的手,還留著幾分力氣。
他夜夜躺在城郊那套宅院,臥房的床榻上,似乎還留有的香。
那三日里,兩人整日纏綿榻上,就像那貓兒一般窩在他懷里,是他與相識以來不曾有過的乖巧。
那個時候,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命都給。
可如今,這團的錦緞,卻了他的救命稻草,夜夜被他捂在口,喃喃念著:
“蔓蘿……你在哪里……”
曾經那般意氣風發的鷙國師,如今卻夜夜借酒澆愁。
蕭南晏迫著小皇子下旨,查封了國師府,他也不顧蘇沁瑤和赫連楓的阻攔,執意要住回這所宅院。
赫連楓想著,等他過一陣子心緒平復了,再招他回赤宇峰,所以,并未阻攔。
探子回報:攝政王府同樣尋不到夕與蔓蘿,他忽然咬牙冷笑:
“蕭南晏啊蕭南晏,痛失摯的,何止我一個……”
……
國喪那日,喪儀隊伍在長街上蜿蜒如黑蛇。
赫連楓混在送葬百姓中,藏在寬檐帽下的眼睛,死死盯著靈柩。
此刻,他的心就像被利刃,一刀一刀剜割。
棺槨里躺著的,是他此生最敬重的父皇,而要了他命的那支利箭,卻是出自他手。
眼看著靈柩越走越遠,人群散后,他發足狂奔至荒野無人,一把扯落上的披風,出底下素白孝服。
“父皇!”
他對著乾陵方向,重重磕在地上,額頭滲出珠:
“兒臣不孝,兒臣不是故意的……不是!”
曠野回聲,將他的嗚咽撕得碎,轉而化作蝕骨的恨:
“蕭南晏!你讓孤為父皇送葬都要!憑什麼你能扶著稚子臨朝,我赫連楓卻要此奇恥大辱!”
他拽出腰間短刃,在青石上刻下歪扭的“奪”字。
刀映著他通紅的眼,肩膀因恨意而抖:
“天啟的江山,是父皇留給孤的,若是沒有你,父皇不會死,夕也不會消失 ,孤還好好地坐鎮燕都,蕭南晏!”
他的心中,因著赫連琮的死和夕的失蹤,徹底碎裂。隨即,又被仇恨的烈焰重新澆筑刃。
忽然,后傳來一陣冷笑之聲,像是淬了冰的鋼針,在這曠野荒郊之,直直扎進他的脊骨。
赫連楓猛地轉,卻見后一道灰影立在丈外,夕的余暉,在他的斗笠下投出一片幽黑暗影。
“你是……”
話音未落,卻見那人抬手掀落斗笠,出一張俊朗的中年男子面孔,劍眉星目,薄辱噙著三分笑意,赫然是本該葬火海的蕭北承。
“蕭北承,你,你沒死?”赫連楓瞳孔驟,不由自主地握了劍柄。
“太子殿下,別來無恙!”
蕭北承微微一笑,聲音里帶著令人骨悚然的從容:
“飛云寺里所有機關,皆是我潛心十載研制,如何能困住它的主人?后殿坍塌的瞬間,我便跳進暗道之中,順流游了一程而已。”
赫連楓的長劍錚地出鞘,劍尖一點:
“蕭北承,今日你前來,莫非是要追殺于孤?”
“非也,與其做兩敗俱傷的敵人,不如當互利共贏的盟友。”
蕭北承負手踱步,靴底碾碎枯枝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太子殿下,你原本就是天潢貴胄,若是蕭南晏不刻意揭穿這層窗紙,你現在還在你的太子府里,摟著那個人逍遙。你想奪回皇位,我要奪回蕭家軍,這本就是同一條路。”
“與你合作?”
赫連楓冷笑,劍刃映出對方從容的眉眼:
“你不過是想借孤 在赤守峰的私軍,還有天啟里的舊部力量,一起對付蕭南晏。若他一死,以你的子,定會卸磨殺驢。”
蕭北承哈哈大笑:
“若是以前麼,或許我會。不過,經此一劫,我忽然意識到,何必要執著于那把龍椅?你的母后是我曾經的人,姝兒又是你的親妹妹,這樣算來,咱們也算一家人……”
“住口!”赫連楓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想到自己母后那點風流韻事,已然讓他了全天啟的笑柄。
他眼見這蕭北承又提起這事,大怒,揮劍橫掃,卻被蕭北承輕巧避開。
“行了,既事實的事,現在找補有何用?赫連楓,你已淪落至這副景,臉面有那麼重要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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