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早已列好儀仗：

三百羽林軍校刀而立，金瓜鉞斧在晨曦中閃。

二十四名黃門手捧九鼎八寶，隨其后。

六十四名侍舉著龍日月旗，旗幡上的金線在風中流淌。

蕭南晏牽著赫連霽的手，踏過九十九級白玉階，每一步都踩在丹陛石的龍紋正中，殿編鐘與韶樂轟然奉響。

滿朝文武皆是跪倒一片，恭迎新君。

待赫連霽巍巍地坐上龍椅，蕭南晏轉面對百，聲音過鎏金殿頂傳得老遠：

“昔者太祖肇基，開疆拓土，以仁孝治天下；列祖列宗，承續大統，垂拱而治，澤被萬民。逮至先帝，勵圖治，四海升平，方期國綿長，共臻郅治。

詎料天不假年，龍馼上賓，四海同悲。

夫國不可一日無主。

六子赫連霽，乃先帝淑妃李氏出，而聰慧，天法祖，有君子之度。今奉先帝命，暨宗室、勛貴、百合辭勸進，謹擇吉日，恭登大寶，君臨天下。

新帝登基，沖齡踐祚，著攝政王蕭南晏，輔政肱之臣，公忠國，監理朝政，凡軍國機務、錢糧刑名、百黜陟，咸須稟命于攝政王署，再行奏聞。

爾等臣工，宜各殫忠悃，共輔新皇，以副先帝付托之重，以兆民仰之心。

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欽此！”

蕭南晏話畢，百再次按品階跪倒，行三拜九叩之禮，山呼：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攝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山呼海嘯般的朝賀聲里，蕭南晏立在龍椅右側，玄影與明黃的座形刺眼的對比。

殿外的日頭正盛，將他投在金磚上的影子拉得老長，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權力鴻。

……

夜三更。

蕭南晏忙完一天的朝政，回到攝政王府。

他卸去一朝服，玄中上還殘留著祭天儀式的檀香味。

沐浴更之后，屏退左右，他獨自走進夕的臥房。

香爐里，他命人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地燃起鵝梨帳中香，青煙裊裊，卻掩不住滿室空寂。

紫檀木梳妝臺上，還散落幾件日常佩戴的首飾。

硯臺里的墨，早已干涸，像極了他此刻枯竭的心。

指尖拂過冰涼的妝臺，停在那方菱花鏡前。

鏡中映出的人影孤寂，眼下烏青，不復十幾日之前的銳氣。

而這屋子里的一切，卻還保持著離開時的模樣。

他的視線，忽然落在梳妝盒下著的一角宣紙。

蕭南晏下意識地手出那張泛黃的紙頁，緩緩打開，瞧看之下，心口卻是一。

那是工筆細描的一幅年畫像：

姿拔，玄墨發，發束銀冠，眉宇間英氣發，尤其是那雙眸子，被畫者著重勾畫得深邃如淵——

細看之下，竟是他十四歲時的模樣。

那筆細膩得能看清擺上的暗紋，顯然是花了無數個日夜描摹而。

“……”

他的指尖抖著劃過畫中年的眉眼，頭突然再次泛起腥甜。

原來，他早就走進了的心里，可惜，是自己將弄丟了。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溫，此刻如水般涌來……抑了數日的痛楚，轟然決堤，終是忍不住，嗆了一口鮮。

他的子晃了晃，扶著椅背平息許久。

半晌過后，他小心翼翼地將畫像折好，放回原。

就在這時，傅云卿忽然推門而：

“南晏，找了你許久，原來你在這里。”

蕭南晏以袖拭去邊漬，回看了一眼傅云卿：

“蔓蘿也沒找到麼？”

傅云卿搖了搖頭：

“沿河道找了數十里，莫說人影，連半片角都沒見著，怪哉！”

蕭南晏挲著椅背，骨節泛白卻聲線平靜：

“也許，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傅云卿的目，落在蕭南晏凹陷的眼窩與青灰的下頜上——

才只半月，這位素來冷如鐵的攝政王，憔悴清瘦了許多。

他上前拍了拍蕭南晏的肩膀：

“想開些。夕那丫頭聰穎，蔓蘿又一的毒藝，指不定正躲在哪逍遙，不肯見我們便是了。只要人還在，總能尋回來。”

蕭南晏結微，忽然神一凜：

“那日，飛云寺暗室上有天窗之事，你如何得知？”

傅云卿撓撓頭：

“說來蹊蹺，是個蒙面黑人引我去的。要不是他，你早被蕭北承活烤豬了。”

蕭南晏眸子微瞇，寒意滲話音：

“看來是友非敵，務必查清來歷。”

傅云卿卻是一臉惱意：

“可惜，也放走了赫連楓。不過，新帝基未穩，赫連楓又占了赤宇峰天險。便是調十萬兵強攻，怕也很難啃下這骨頭。不如先……”

“先找個借口，置了蘇藍田。”

傅云卿挑眉：“他可是你的親舅父。”

蕭南晏哼了一聲，眼底翻涌著暗火:

“饒是他在天牢之中羈押，可也沒網絡朝臣，與蘇沁瑤沆瀣一氣。既然母親已然死去，那便先了結了他，再尋機會除去蘇沁瑤。”

傅云卿著好友驟然沉的面容，他知道，蕭南晏除了面對夕失控，其余時候，還是那個冷戾腹黑的攝政王。

“云卿，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蕭南晏忽爾轉，冷的眉眼竟微微化：

“幸而識你，幸虧有你。”

傅云卿被這突如其來的溫驚得手足無措，折扇差點手：

“說什麼胡話，咱倆穿開的時候就在一起摔泥，說這些倒生分了，來，好哥們，咱抱抱。”

隨之，他也想煽一把，張開雙臂作勢要抱，卻見蕭南晏側躲開，薄淡淡吐出一字：

“滾。”

“小氣鬼，抱一下還能掉塊不？”

傅云卿佯裝惱怒，搖著折扇往門外走，卻在出門檻的瞬間，角忍不住上揚——

那個悉的冷面閻王，到底還藏著幾分人間煙火氣。

窗外月華如水，過雕花窗欞灑在蕭南晏的上，將他的影拉得越發瘦長。

他走到窗前，著天邊那孤月，仿佛要從皎皎清輝里，尋到那抹悉的白倩影。

“……”

他的聲音碎在風里，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哽咽：

“告訴本王……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