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卿折扇驟停，骨節在扇骨上碾出白痕。

蔓蘿瞧著他瞬間凝固的笑意，心猛地沉到谷底：

“夕到底怎麼了？你快說！”

“沒、沒事。”傅云卿倒退半步，扇面遮臉，笑得僵：

“好端端地呆在攝政王府里，和你家主子恩恩呢。”

“放你的P！”

蔓蘿猛地站起來，一把揪住傅云卿的領，指甲掐進錦緞之中：

“夕對王爺心中有怨，會和他恩恩？你騙鬼呢，說！出了什麼事？你若不說，我現在就回王府，一問便知。”

傅云卿一見真發了火，只得繳械投降：

“好好好，瞧你這暴脾氣，我說還不行嘛。三日前，蕭北承劫了夕，讓南晏今日午時，單槍匹馬去飛云寺，拿兵符換人。”

“什麼？”蔓蘿踉蹌后退：

“蕭北承這老東西！他換哪門子人質，分明是想引王爺甕。”

“所以啊，你家王爺也沒心找你麻煩，你自己就別往刀口上撞了。”

蔓蘿抓起墻角的長劍就要往外沖：

“我得去！晚了夕就沒命了。蕭北承毒了得，王爺不一定斗得過他！”

“你不能去！”

傅云卿拽住袖，急得直跺腳：

“蕭北承說了，只準南晏一個人去，你要是面，他轉頭就把夕殺了。”

蔓蘿抖了一下：“那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王爺和夕死罷。”

“你家主子比狐貍還，會有辦法的。”

傅云卿把按回椅子：

“你現在有孕在，楚燼為了你連殺父之仇都擱下了，你就別再蹚這渾水了。”

他著窗外漸盛的日頭，起拍了拍擺：

“楚燼就快回來了，要是他看見我，怕是又起干戈。我還是先撤了，你能幫南晏退掉一個勁敵，相信他也不會再找你麻煩，我回去也會和他解釋清楚。以后你就老實的相夫教子，可別再去綺云閣狗扯羊皮的，和那楚毒蟲好好過吧，再見，再見！”

話音未落，傅云卿已掠至院中，黃衫一角在廊下閃過金，轉瞬不見。

蔓蘿追到門邊時，唯有檐角銅鈴在風里輕晃，像是從未有人來過。

心里明白，飛云寺地燕都城南五老峰下，那五老峰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若是蕭北承布下什麼機關埋伏，或者有軍隊山中，蕭南晏只前往，又有幾分勝算？

比起蕭南晏這個主子，更關心的是好姐妹夕。

夕舍相救數次，如今有難，又豈能不管？

蔓蘿著窗欞上斑駁的影，那是楚燼今早特意修剪的花枝投下的形狀。

爐上的安胎藥還冒著熱氣，桌上擺著的笸籮里，還放著那做了一半的肚兜。

他說，待過一陣子大平息，他便用大紅花轎風風地迎過門。

此刻，言猶在耳。

的指尖過平坦的小腹，眸中微。

可是，腦海中浮現夕那張清麗的小臉——那個總在危難之際出手相救、在被蕭南晏責罰時擋在前的姑娘，此刻或許正被蕭北承的利刃抵著咽。

“對不起，楚燼。”

對著空的屋子輕聲呢喃，一滴清淚砸在紫衫上，暈開一片水漬。

蔓蘿握了手中長劍，縱躍上后宅的院墻。

知道，楚燼若發現不辭而別，會有多瘋魔。

也知道，飛云寺必定是九死一生的絕境……但，亦無懼。

奔出數步，回頭，對著漸漸遠去的院落低語：

“等我。”

隨即，頭也不回地離去。

……

楚燼滿心歡喜地回來，懷里的冰鎮酸梅湯罐子還沁著寒氣。

他哼著不調的小曲兒推開房門，卻見房間空無一人。

桌上擺著的笸籮里，有著蔓蘿做了一半的嬰兒肚兜。

楚燼把酸梅湯放到桌上，拿起肚兜細細端詳，素來鷙的臉龐泛起笑漾。

這人，還知道給他們的兒子做裳呢。

看來，也和他一般，開始期待這個孩子出生麼？

楚燼只覺得心頭涌上一甜意。

不過，扔下一半的活計，人跑哪里去了？

轉來到院子，卻發現這院子里寂靜得詭異，

平日里，蔓蘿最倚著的藤椅上，此刻空無一人。

“蔓蘿？”

楚燼揚聲喚道，聲音在空的院落里回響。

倒是老奴從后廚探出了腦袋，聲稱沒見過那位小姐。

楚燼心中一空，再度沖進臥房，錦被還留著溫，案上的安胎藥卻已涼。

目掃過墻角，那里本該掛著的柳葉劍，此刻卻空空如也。

“不可能……”

楚燼只覺得大腦上涌，他踉蹌著扶住桌案，間泛起腥味。

昨夜還蜷在他懷里，聽他講南疆蠱蟲的趣事，指尖輕輕著他心口說“再嚇我，兒子可就不生了。”

三步并作兩步，他翻遍整間屋子，暗兜囊、毒針包，甚至藏在枕下的匕首，所有屬于的東西都消失得干干凈凈。

瓷碗墜地的脆響，驚飛了檐下的麻雀。

冰鎮酸梅湯潑灑在青磚上，鮮紅的湯蜿蜒的形狀，混著碎冰碴刺痛他的眼睛。

楚燼死死攥著半塊碎瓷，指間滲出的珠滴在那裁剪一半的肚兜上，將那抹藍染暗紅。

“蔓蘿！”

他的怒吼震得窗紙發，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惱恨和絕：

“你這個可惡的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