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萬蕭家軍列陣無聲，卻都看見，他們的主帥握劍的手指有些許抖。

“放了！”

蕭南晏的聲音冷得像冰，聽不出喜怒，可著劍柄的手腕，青筋暴起，卻不敢妄分毫。

蕭北承仰天大笑：

“南晏，方才你還說青出于藍勝于藍，現在可知，姜還是老的辣？”

他早已將長劍鞘，手中拿的是一把淬毒短刃：

“這人腹中懷的，可是你的骨，你當真忍心看一尸兩命？”

蕭南晏的臉依然冷靜如初：

“你放了，保你全而退。”

“全而退？”蕭北承笑得更狂：

“待我松開的剎那，蕭家軍的飛箭，怕不是要將我刺猬。”

他忽而收斂笑意，眼神如毒蛇般冷：

“給我一匹快馬，三日后，午時三刻，你帶著兵符到燕都城南飛云寺換人。記住——獨自前來，多帶一人，這人就會濺當場！”

周遭的空氣，仿佛凝固。

傅云卿剛想上前開口勸阻，卻被蕭南晏一個眼神退。

“好，但你須保證，在未換之前，保毫發無傷。”蕭南晏的聲音，未有半分遲疑。

蕭北承扯著夕后退兩步，勾一笑：“決不食言！”

夕只覺得心頭一震，不想再欠蕭南晏太多，立即拒絕：

“王爺，別管奴婢——”

“閉！”

蕭南晏厲聲打斷，驚鴻劍重重頓地，迸出的火星照亮他赤紅的眼底，隨即，一晃手中杏黃令旗：

“退！”

數萬黑甲兵如水般，讓開通路。

有侍衛牽來一匹高頭大馬，蕭北承拽著夕翻上馬，臨行前回蕭南晏，眼神中充滿了得意：

“南晏，那咱們三日后飛云寺再見！”

馬蹄聲踏碎月，一騎很快消失在林深。

但見蕭南晏還佇立在原，指間卻滲出點點珠——那是方才握劍過，被劍柄棱角割破的傷口。

傅云卿上前言又止，卻見蕭南晏突然抬手，制止了所有勸阻。

他著蕭北承攜著夕消失的方向，久久未語。

夜風掀起他的長發，眉眼越發冷凝。

半晌過后，他抬頭看向觀獵臺的角落里，那群瑟瑟發抖的臣子們，眉眼森冷，提高了嗓音：

“先帝崩于太子箭下，赫連楓已被貶出京，皇后蘇沁瑤穢宮闈，公主赫連姝有污皇室統，著已逐出燕都。”

他頓了頓，目掃過眾臣低垂的頭顱：

“六皇子赫連霽仁孝聰慧，深得先帝垂，當承大統。諸位卿家，可有異議？”

鐵甲相撞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數萬黑甲軍如鋼鐵城墻般圍攏，矛頭折的冷，映著群臣抖的脊背。

此刻，人人自危。

禮部尚書率先伏地叩首，帽地發出悶響：

“王爺明見萬里。陛下愿，臣等自當謹遵。攝政王定鼎乾坤，我等愿效犬馬之勞！”

“臣等愿聽攝政王差遣，愿六殿下早登帝位，恭請攝政王蕭南晏監國。”

蕭南晏揚手將兵符高舉過頂，兵符在火把下折出煌煌金，他的視線緩緩環顧赫連楓殘部那三萬人馬，聲線如洪鐘般穿夜：

“爾等皆為天啟兒郎，食的是天啟俸祿，效忠的當是天命所歸的君主。識時務者，有賞；犯上作者，殺無赦！”

那幾萬人馬面面相覷，最終手中長劍齊刷刷指向天空，發出震耳聾的回應：

“吾等只奉天子，效忠天啟！”

聲浪層層疊疊滾過云丘，驚得林間宿鳥撲棱棱飛起。

蕭南晏后的蕭家軍，隨之振臂高呼：

“效忠天子，效忠攝政王蕭南晏！”

蕭南晏滿意頷首，揮袖命寒梟上前：

“你帶一隊人馬，護送諸位大人回燕都，務必周全，若有閃失，提頭來見。”

“屬下聽令！”

他又轉向墨刃：

“你率一支玄甲軍，護送皇子們回宮，沿途嚴加戒備，不得有誤。”

待吩咐完畢，他轉走向玄冽。

此刻月過中天，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玄冽兄，這次仰仗北蒼狼衛的幫助，川北草原的盟約，本王定會履行。”

玄冽將太金刀收鞘，爽朗大笑：

“好！既是如此，也順祝攝政王早日得償所愿！”

他向滿地狼藉，斂了笑意：

“今日折損不人手，孤先率部回別苑休整，過些日子，孤便返回北蒼。”

蕭南晏擺了擺手：“玄皇請便，待改日本王再與你暢飲百杯。”

“好！”

玄冽大笑，翻上馬，卻見玄玥仍立在原地，腳尖碾著碎石，不肯挪步。

“還愣著作甚？”

“沒，沒有。”

玄玥支支吾吾，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卻是粘在傅云卿的上。

傅云卿齜牙一笑：

“公主，你皇兄喚你呢，趕回罷。”

玄玥狠狠瞪了他一眼，沖玄冽小心翼翼地說道：

“皇兄，我想留在這里，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玄冽哼了一聲，一把拽住妹妹的后領，將提溜上馬：

“蕭王爺的事，用不著你心，在這里丟人現眼。”

玄玥掙扎著回，卻被兄長策馬帶遠，只留下一串不甘的央求聲消散在夜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