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蘇纖的思緒，竟飄回從前：

想起蕭北承為擋雨的油紙傘，想起他深夜為溫的安胎藥，想起他摟著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兒，這一生我必不會負你”……

便是他，從娶那日起，便存了利用和報復之心，也是深的夫君，婚背叛，與的親姐姐私通生。

蘇纖的眼神，空得像一口枯井，昔日的溫，被徹骨的絕啃噬殆盡。

先是向赫連琮，迷蒙的淚眼里泛起一極淡的：

“琮哥哥……”

這聲呼喚輕得像羽，卻讓赫連琮渾一震，仿佛瞬間回到了他們的年時代——

還是梳著雙丫髻的，他亦未戴上沉重的皇冠：

“我知道你當年對我是真心的。”的聲音的不樣子：

“我也曾真心的過你，為你生下了晏兒……可自從嫁給北承那日起，這些都了腐土，咱們這一段便徹底結束了。”

赫連琮抖著，卻是無言以答。

他心中豈會不知，蘇纖雖然看似弱，骨子里卻是十分的執拗，若決定放棄的，他此生都難追回。

二十三年前，在他同意老皇帝賜婚的那一刻，他便徹底失去了。

過去的二十幾年，皆是他自己的執念。

蘇纖緩緩轉頭，視線落在自己的兒子、還有他側的夕上，竟是微微一笑：

“晏兒，過去，母親擔心你被姐姐所害，以為那便是護你周全，是母親愚蠢。夕是個好姑娘，你若真心喜歡，那便莫要辜負。”

夕心中微，太妃怎麼在這戰場之上，說出這般無關的話來。

蕭南晏薄抖了抖，終是未發一言。

最后，蘇纖終于向蕭北承。

晚霞落在的臉上，似將淚痕染了，那笑容卻那般凄，如開在懸崖上的杜鵑花，剎那間，人們好似又看見了，當年那個艷冠京都第一人的風采：

“北承，你說要報復我，如今你確是贏了。想想我是多麼的可笑，在你心編織的騙局里，做了二十幾載的癡傻子。”

低低地笑起來，纖細的指尖過心口，笑聲里全是碎掉的絕：

“這顆心被你剜出來，放在油鍋里煎熬，現在終于要碎了。”

蕭北承抱臂而立，角勾起殘忍的弧度：

“碎了？我還以為你這顆跟著赫連琮跳過的心，已然麻木了呢？”

他上前一步，靴底碾碎地上的影，盯著蘇纖依然貌嫻靜的臉龐，一臉的鄙夷：

“當年，你選擇赫連琮，拒絕了我。可曾想過，我站在雨里，看你們相擁的滋味。后來，你被赫連琮拋棄了，懷著他的孩子，便把我當作避風的港灣。 現在不過是把你給我的辱，十倍還回罷了。”

“所以，連晏兒……”蘇纖的目落在蕭南晏的上，間哽咽：

“你連他都要利用，讓他親手殺掉自己的父親，你就這麼恨我？”

蕭北承一臉不屑，往蘇纖心上生生捅刀：

“恨？就代表著在意。對我而言，你們蘇家的人，個個都是賤人罷了。”

蘇纖心中最后一希冀，戛然而斷。

原來，自己還錯以為，他滋養二十幾載的恨意，只是因為對尚有分，如今看來，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蘇纖忽然覺得很累，累得再也撐不起一力氣，緩緩閉上眼：

“這樣……也好，我終于不用再守著你的靈位，每日活在思念之中。該贖的罪，我想，我也贖過了，解了。”

最后看了一眼天邊的殘，那晚霞，像極了蕭北承當年為披上的火紅嫁。

只是，這一次，終于明白：

有些，從開始就是淬毒的刀；

有些夢，醒來便已是萬劫不復。

而蘇纖，終究是用一生的癡妄，換來了這場，由恨編織的終局。

緩緩從發間取下那支檀木簪，指間挲著簪上刻著的一行小字：簪定發妻，此生不離。

將簪子托在掌心，抬眼向蕭北承時，眼底翻涌著一悲涼：

“你說過，簪子乃你親手所雕，送給此生最的妻子，一生一世不相離……”

的聲音脆弱得像風中殘燭：

“北承，你知道嗎？自嫁給你后，我對你不僅僅是激，而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好好你，也真正做到了，唯你一人。”

蕭北承冷的眉骨微微，眸底閃過一極淡的波瀾，卻很快被寒冰覆蓋：

“我？我還會兩次私會赫連琮？”

蘇纖眼眸一怔，隨即了然。婚后二十幾年里，僅私下里見過赫連琮兩次，一次是焚音寺那次為了晏兒的婚事，一次便是皇宮赫連琮闖進春行館，可是，自問與赫連琮那兩次皆清清白白。

清者自清，人的眼睛臟的，看到的東西，也是臟的。

“原來，在你心里，我竟是這般下賤的人。”

蘇纖慘然一笑，指腹過簪尖，那里還留著蕭北承打磨時的細痕：

“我多麼希，早在八年前那個‘蕭北承’下葬之時，我便追隨而去，至還可以自欺欺人地死在彼此‘最’的那一年里，而不是像現在這般，一顆心被你傷得碎裂不堪。既然心已碎，那還留它何用？”

蘇纖的眼神陡然一凜，帶著一子從未有過的狠意。

隨即，未等眾人反應，但見手腕猛地翻轉，將檀木簪的尖端狠狠地刺向口！

檀木簪雖不似刀刃那般鋒利，卻在破釜沉舟般的力道下，狠狠地沒了膛——

那是積攢了二十多載的癡心，一朝被真相碾碎后，傾盡生平之力做的最后反擊。

“母親！”

”兒！”

蕭南晏的悲呼與赫連琮的驚吼同時響起。

兩人撲上前時，蘇纖已倒下。

的邊溢著沫，心痛到麻木，竟然被刺穿心臟，也沒半點覺。

一雙含淚的眸子，死死地鎖住兒子，用盡最后的力氣，說出只有他們三個人才能聽見的話來：

“晏兒……別、別殺他……”

一口鮮猛地噴涌而出，染紅了的素襟。

“母親，為了他，值得嗎？”

“兒，你怎麼那麼傻！”

蘇纖著蕭南晏眼中的驚痛，又瞥見赫連琮抖的眸子，出一極淡的笑意。

終是，看都未看一眼不遠那道微的灰影，像雪落無聲般，永遠閉上了眼睛。

赫連琮，蕭北承……

但愿來生，不再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