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至。
今年的皇宮卻裹著一層沉沉暮靄,不似往常鮮活。
皇宮上下,白綢隨風翻卷,滿目素縞。
寧妃歿了。
自開國以來,從未有妃嬪薨逝能得如此哀榮。
只因寧妃生前,是帝王心尖上最寵的人。
寧妃膝下,還有一位小公主。
說來特殊,這位公主并非皇室脈,是寧妃進宮前就已懷有孕。
此事,帝王與皇后皆心知肚明。
也正因如此,年的曦公主,要送去中宮養。
玉芙殿。
嬤嬤看著坐在地上哭鬧不止的六歲娃,滿臉愁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今日,是要將曦公主送往中宮的日子,中宮特意派來嬤嬤迎接。
可小公主剛痛失母妃,只想守在這玉芙殿,哪里也不愿去。
嬤嬤無奈,嘆了口氣。
屈蹲下,朝著小娃招了招手。
極有耐心地哄勸著。
“公主,跟奴婢回中宮好不好?”
“中宮里有許多好吃的,好玩的,還有數不清的小,件件都漂亮極了。”
可誰知,這娃聽后,反倒哭得愈發厲害了。
一時間,整個殿中哭聲不斷。
小孩子的哭聲,最是容易擾人心緒。
但嬤嬤卻毫沒有厭煩,反倒心生疼。
一來,這位公主年紀尚,便不幸失去了母妃。
二來,小公主生得宛如致的瓷娃娃。
年僅六歲,那張雕玉琢的小臉蛋已然得讓人移不開眼。
任誰瞧了,都會忍不住贊嘆,待公主長大人,必定是風華絕代,顛倒眾生的人。
嬤嬤從袖口出油紙包著的飴糖。
攤開手心,遞到娃面前。
“奴婢這兒有糖,公主若跟奴婢回中宮,這顆糖就歸公主了。”
“而且呀,將公主送去中宮養,這可是寧妃娘娘的愿。”
“娘娘在天上看著,也希公主能乖乖聽話,好好長大呀。”
裴稚綰一聽到嬤嬤口中提及母妃,哭聲戛然而止。
寧妃在世時,長期被病痛折磨,臥于病榻之上。
里時常念叨著,要裴稚綰堅強地好好活下去。
這是母妃在世間最后的牽掛,是即便生命垂危,仍念念不忘之事。
裴稚綰了發紅的鼻尖,用小手胡地抹了一把滿臉的淚水。
踉蹌著起時,沒接嬤嬤遞來的糖,而是攥住嬤嬤的手。
聲音里還帶著尚未消散的哽咽,聲氣地說道:“我跟你走。”
嬤嬤見如此懂事,明知不合規矩,仍忍不住了的發髻。
“公主真乖,奴婢這就帶公主去新家。”
嬤嬤把糖塞進裴稚綰的手心。
而后牽起的另一只小手,朝著中宮走去。
—
中宮大殿。
風蘭自殿外疾步而。
迅速來到上座之人的旁,稟報道:
“皇后娘娘,一切皆已妥善安排,讓公主安置于西殿居住。”
賀蘭芷輕抬茶蓋,緩緩抹過茶盞邊緣。
只是淡聲一“嗯"。
并未多問半句。
風蘭瞧著自家娘娘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忍不住抱怨起來。
“娘娘,這公主又不是您親生的,陛下卻非要把送來中宮讓您養。”
風蘭對賀蘭芷的脾了如指掌。
賀蘭芷不喜皇宮,不喜陛下,更不喜......
自己的親生兒子。
自家娘娘連親生兒子都無心照料,又怎會愿意再去心這個毫無緣關系的公主?
這可不就是陛下故意刁難?
賀蘭芷眉頭一皺,冷聲斥責:“以后休要再讓我聽到此類言語。”
“既然陛下將曦公主送來中宮,從今日起,曦公主便是你們的小主子,你們務必忠心耿耿,不可懷有二心。”
風蘭自知方才言語過于莽撞,趕忙閉,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就在這大殿氣氛繃時,嬤嬤領著裴稚綰踏了大殿。
嬤嬤牽著裴稚綰,行至上座前停住,欠行了個禮。
“皇后娘娘,這位便是曦公主。”
年僅六歲的裴稚綰,目跟隨著嬤嬤行禮的作,有樣學樣學著。
只是稍慢了一拍,朝著賀蘭芷也行了個禮。
母妃曾教導,于這皇宮之中,遇見陛下、皇后娘娘與皇兄,皆是要行禮問安的。
“倒是機靈。”賀蘭芷出一抹極淡的笑容。
這一笑,可把風蘭驚得夠嗆。
自家娘娘自打踏這皇宮,十年來,整日消極度日。
這還是頭一回見展笑。
風蘭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長此以往,只怕娘娘早晚要積郁疾。
賀蘭芷的笑容轉瞬即逝,對著嬤嬤擺了擺手。
“帶公主去西殿,悉心照料,吃穿用度切莫吝嗇。”
“再去告知織染局,讓他們送幾套與首飾過來。”
嬤嬤認真應下。
就在嬤嬤正要帶著裴稚綰離開之時,風蘭忽想起什麼,輕聲提議:
“娘娘,要不把殿下喚來,讓殿下與公主見上一面?”
畢竟都住在中宮,往后面是遲早的事,提前認識一下也好。
賀蘭芷聽聞,眼神瞬間一暗,那濃濃的厭惡之再也抑制不住。
將手中茶盞狠狠摔在地上,怒聲吼道:“我都說了多遍,別在我面前提他!”
“你們是不是都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
風蘭撲通一聲跪下,惶恐道:“奴婢知罪。”
這中宮存在一個忌諱。
絕不能在皇后娘娘面前提及的兒子。
否則必定會招來一頓責罵。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把裴稚綰嚇得不輕。
在母妃邊時,從未見過如此聲俱厲叱罵下人的場景。
這一瞬間,賀蘭芷在裴稚綰心中,已然罩上了一層令人畏懼的影。
覺這位娘娘似乎并非善與之輩,很難親近。
裴稚綰只想返回玉芙殿。
嬤嬤察覺到裴稚綰緒的波,生怕嚇到這小公主,趕忙帶著匆匆退下。
一出大殿,一直往西走去,就是西殿的位置。
西殿是一座巧的小宮殿,部布置一應俱全。
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的裴稚綰,腦海中還不斷浮現著賀蘭芷方才盛怒的模樣。
心里沒有的安心。
原本,裴稚綰以為賀蘭芷會如母妃一般,溫婉和。
甚至還盼著能從賀蘭芷上尋得些許親的藉。
但此刻,所有的幻想皆已破滅。
裴稚綰緩緩垂下頭,竭力克制著,不讓眼中的淚水落下。
嬤嬤一路牽著,朝著西殿的方向走去。
直到途經一方波粼粼的小湖時,裴稚綰突然駐足。
湖對岸矗立著一座宮殿。
這座宮殿看上去與尋常宮殿大不一樣,全然不見那種常見的富貴奢華之氣。
反而著一典雅出塵的韻味。
裴稚綰扯了扯嬤嬤的手,指向小溪對面的宮殿。
好奇地問道:“嬤嬤,對面那座宮殿里住著什麼人?”
嬤嬤順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微笑著解釋說:“那是你皇兄住的宮殿。”
裴稚綰聽了,眨了眨靈的眼睛,接著輕聲重復道:
“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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