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料中的疼痛沒有落下。

裴淵掌風剛至裴稚綰眼前，裴珩硯倏然抬手，扣住他的腕骨。

原本勢在必落的掌，僵滯在空中，再也無法落下分毫。

裴淵盯著那只忤逆的手，面上俱是怔愣與震驚。

他為九五之尊，作為萬民敬仰的君父，生平頭一遭遭遇這般公然的反抗。

而反抗之人，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裴珩硯一手握著裴淵的手腕，另一只手攬住裴稚綰的腰肢，帶著一同站起。

若這掌非要落下，落在他的臉上，他也認了。

但他的妹妹，他絕不允許其到哪怕一一毫的傷害。

無論對方是誰，都不行。

即便那人貴為帝王，是自己的父親，亦不例外。

待兩人站定后，裴珩硯松開了裴淵的手腕，牽引著裴稚綰，二人一同向后退了一步。

“兒臣的心意，父皇已然清楚。父皇應當明白，此刻曦雖還不是兒臣之妻，但日后必定會為兒臣的妻子。”

這話的意思，清晰明了。

裴珩硯為儲君，乃是未來的天下之主。

待他日后登基繼位，整個天下都將盡在其掌握之中。

想要奪取一個臣子之妻，于他而言，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

裴淵聽著裴珩硯這一番言辭鑿鑿、難以反駁的話，心中頭一次涌起了廢掉太子的念頭。

僅僅是為了一個子，裴珩硯竟敢公然與他板。

由此可見，裴稚綰在裴珩硯心中占據了最為重要的位置。

誰又能確保，往后裴珩硯不會為了裴稚綰，將他這個父親的所有話語都全然拋卻。

甚至危及到他手中的權力？

他需要的從來不是有主見的儲君，而是能將他的意志奉為圭臬的提線木偶。

而非如今這個輒與他針鋒相對的逆子。

裴淵下心的緒，怒目指向裴稚綰，厲聲道：

“即刻滾回你的沁華殿！往后不許再踏東宮半步！”

“今日之事，權當從未發生過，婚約照舊履行！休得再提！”

言罷，裴淵一甩袖，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寢殿。

殿之中，安靜了下來。

短暫的靜默在空氣中蔓延。

裴稚綰蠕，千頭萬緒，不知該從何說起。

此刻，對他們而言，是頭一回將那層窗戶紙捅破。

倒是覺得無妨，畢竟在未來，都和與裴珩硯婚了。

只是，瞧裴珩硯方才的舉，似乎并未與一同歸來。

這便意味著，他依舊誤以為傾心于薛瑾川。

嘶，有點難搞。

“哥哥，其實我......”

“綰綰。”

裴珩硯搶先一步，打斷了未出口的話。

雙手扶住的肩膀，兩人面對面，咫尺之間。

他的目落在的眼上，隨后騰出一只手，指腹懸在臉頰上方，試探著落下。

裴稚綰沒有閃躲，只是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

清亮眸里盛著他出眾的容貌，找不出半分嫌惡之意。

裴珩硯的指尖幾不可察地了，的舉變得愈發大膽無忌。

竟不躲嗎？

“綰綰，事已至此，你的清白既已失于我手，我會對你負責。”

“我明白你傾心于薛瑾川，可若你真的嫁他家，難免會遭冷眼與輕視。”

“你嫁給我，我會給你名分，往后我們仍可如兄妹般相，我絕不為難迫你。”

裴稚綰：“......”

原來，他故意下了毒，真正打的是這樣的主意。

讓認定自己清白已失，從此便無法再嫁給旁人。

不得不說，此時此刻的他，著實人有些氣惱。

為了得到，不擇手段。

裴稚綰將自己的手掌覆上對方挲著臉頰的手，間溢出一聲細的‘嗯’。

下一秒，眼尾漾開溫的弧度，聲線裹著般清甜：

“哥哥，我喜歡你。”

不想再讓這個誤會延續下去，既然給了重新來的機會，那便干脆直截了當地表明心意。

或許這般，未來之路便不會如往昔那般崎嶇坎坷。

裴珩硯原本正挲著臉頰的手猛地一頓，目沉沉盯著的眉眼。

頃，他角溢出一聲輕笑，反問：“妹妹，你當真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喜歡他？

那個兩年來一直將薛瑾川掛在邊的人，竟突然說心意轉變。

喜歡一個向來只當作兄長的人？

真是有趣至極。

裴稚綰被他的反問噎住。

看他這般模樣，是信了自己的話，還是不信？

裴稚綰莞爾向他，又一次說：“我自始至終都未曾喜歡過薛瑾川，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哥哥你。”

的話，每一個字都是赤誠真心，尋不出毫虛假意的痕跡。

裴珩硯瞇起眼眸，隨后作曖昧地挲著的下，“當真喜歡我？”

裴稚綰用力地點了點頭。

“當真。”

裴珩硯并未立刻作答，只是目帶著審視，在的臉上細細游走。

試圖從的神中分辨出這話究竟是真是假。

他想不出騙他的緣由。

也想不出為何要突然轉變心意。

當然，更想不出不騙他的理由。

“好。”裴珩硯將攬懷中，盡著那曾經不敢奢的溫熱溫。

“若哪日我要取薛瑾川命，妹妹可會為他落淚？”

裴稚綰毫不猶豫地搖頭，“我的眼淚，只為你而流。”

“好，妹妹可要記住自己說的這話。”

—

乾承殿。

裴淵一回殿中，便即刻差人將禮部尚書傳喚至此。

待禮部尚書匆匆趕來，裴淵將手中奏折一擲，徑直下令：

“曦公主的婚期，即刻往前調，越快越好。”

禮部尚書垂首斟酌措辭：

“陛下，公主大婚關乎皇室面，從采選儀仗、定制婚服到遍發請柬，諸多儀程環環相扣。”

“縱使日夜趕工，恐也難大幅提前......”

皇室公主大婚，儀式繁雜，各個環節籌備起來皆需周全安排，并非能輕易短時間。

此刻裴淵正怒火中燒，哪有耐心聽他解釋，直接拋下一道不容置疑的死命令：

“朕不想聽這些，這個月底之前，公主大婚必須舉行！”

禮部尚書：“......”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