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裴稚綰醒來時，裴珩硯已然一銀胄，裝束齊整，只待出發。

裴珩硯見醒來，將預先挑選好的，放置在床榻邊緣，溫聲說：

“今日軍務急，綰綰自己穿吧。”

說著，他還地捋了捋的發，好似生怕會因自己不能幫忙穿而生出怨氣。

裴稚綰暗自翻了個白眼，心中忍不住嘀咕。

明明平日里穿這事本就該自己來做，可他卻每日都要搶著代勞。

軍營里沒有侍，裴珩硯都快頂替侍，了專職伺候的人了。

嘀咕歸嘀咕，沒有半分怨言，此刻更是滿面憂。

裴稚綰雙手牢牢扣住他的手，再次叮囑：

“哥哥別忘了我昨天說的，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知道了。”裴珩硯拖長語調應著，又一次認真地向保證。

裴珩硯稍作停頓，目若有所思地投向那掩著的營帳門簾。

很快，他又看向裴稚綰，“這次不帶瀾夜上戰場了，讓他留在你邊。”

“有什麼事盡管吩咐他。”

前幾日，瀾夜理完江平的事務，便快馬加鞭趕來宜燧城匯合。

梵寺失火的真相也已查明，是裴玄辭暗中縱火，企圖將裴珩硯引出京城。

裴稚綰聽聞他要留下瀾夜，眉間瞬間蹙起，提高聲量拒絕：

“不行，你帶瀾夜一起去。

“我在軍營中，能有什麼危險，但你要上戰場，邊得有人保護。”

裴珩硯拖長了音調，悶悶地“嗯”了一聲，似是在思忖的提議。

僅僅一瞬，他便果斷否決，“不行，瀾夜必須留在你邊。”

“戰場上多他一個不多，他一個不，就當給這小子放個假。”

他執意留瀾夜在邊，并非僅僅因為這個說辭。

一旦踏戰場，便是生死未卜之境。

戰場瞬息萬變，即便勝算在握，刀劍無眼，誰也無法預知下一瞬會發生什麼。

倘若自己真的不幸命喪戰場，有瀾夜在旁，至在生命的最后時刻，他無需為此憂慮。

瀾夜作為他的心腹，向來忠誠不二。

將裴稚綰的余生托付于瀾夜保護，他最是放心。

軍營之中縱然將士萬千，卻沒有一人能如瀾夜這般，讓他毫無后顧之憂。

“不行，我不同意！”裴稚綰態度強，分毫不讓。

裴珩硯向來都會順著自己，覺得這次也不例外。

可這一次，裴珩硯卻并未遂的愿，用著‘你拿我沒辦法’的語氣說：

“你同不同意都一樣，我要瀾夜留下，他就得留下。”

“當下，他只聽我的。”

話一說完，未等裴稚綰再次開口，裴珩硯便俯，輕輕吻了一下。

“此事就這麼定了，時辰差不多，我該走了。”

面對裴珩硯這般‘耍賴’，裴稚綰徹底沒了辦法，不再與他繼續‘討價還價’。

出手，勾起小拇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那我們拉勾勾，答應我一定要平安回來。”

裴珩硯角微揚，也出小拇指，與的手指勾在一起。

“答應你，一定平安回來見我的綰綰。”

聽到這話，裴稚綰這才開心起來，松開了他的手，不再纏著他。

轉而朝他揮了揮手，“哥哥快走吧，我等你回來。”

裴珩硯抬手，挲著的臉頰，細膩地著的溫度。

目在臉上一寸寸游移，仿佛多看一眼，就能將的模樣更深刻地印在心底。

他害怕從此天人永隔，再難相見。

結滾咽下酸，他最終收回視線，將掌心殘留的余溫攥，轉離去。

裴稚綰靜靜著他遠去的背影，直至徹底消失，臉上強撐的笑意也瞬間消散。

在床榻邊垂首呆坐許久。

才如夢初醒般出手，拿起一旁的，作僵地往上穿。

洗漱過后，又草草用了些膳食，裴稚綰來到長案前，鋪開宣紙，提筆蘸墨，準備寫信。

這信，是要呈遞給皇宮中的。

剛到軍營的第一晚，就曾修書一封給喻書瑤，報個平安。

如今，已時隔多日，確實也該再次修書，向告知近況。

未過多時，信已然書寫完畢，裴稚綰將信妥帖裝好。

正當準備出聲喚人進來之時，不經意間，視線掃過長案一角。

只見一角堆疊的公文之下，著個不起眼的小木匣。

平日里，裴珩硯理公事的件，向來不會擅。

可這小木匣，越瞧越不像是與公務相關之，反倒像是用來珍藏什麼珍貴品的。

鬼使神差間，裴稚綰心口微。

小心翼翼地把木匣上的公文挪開，依照原樣整齊擺到一旁。

接著，輕輕捧起小木匣，置于前，緩緩開啟。

只見，一沓書信層層疊疊放置在里面。

裴稚綰目凝在這沓書信上，怔愣良久。

不明白，裴珩硯為何要收集這麼多書信？

又或是，這些書信皆是出自他之手？

拿起最上層的那封書信展開，目凝于紙面，逐字逐句地讀了起來。

隨著視線逐字下移，捻著信紙的手指開始不控地發。

眼眶里泛起的水霧模糊了眼前的字跡。

待讀完最后一個字，的指尖劇烈抖，信紙再也握不住，輕飄飄地落案上。

裴稚綰抬手捂住，淚水滾滾而下，泣不聲。

原來，雙生佩的代價，竟是整整二十年壽。

裴稚綰勉力維持著抖的手，再次從木匣中拿起下一封信。

展開，閱讀。

每一個字，一下一下割扯著的心。

痛意蔓延至全的每一寸神經。

原來，他竟是故意以嫁他一次為由，哄騙喝下那融由同命丸的合巹酒。

同命相連，方能保三月無恙。

難怪，那時飲下的合巹酒，滋味那般苦。

一封接一封讀下去，信紙上麻麻的字跡，浸滿他在裝病時的孤寂與煎熬。

每至夜晚，他返回東宮，將那些不敢說、不能說、無法說出口的話，借著筆端，一一記錄下來。

他反復追問自己的過錯，思索彌補的方法，甚至連死后的合葬之地都已細細設想。

淚水砸在信紙上，暈開墨痕。

裴稚綰哭得雙眼刺痛，腦袋發沉。

對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