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菲第一個打電話過來，噓寒問暖，問吃不吃得慣，住不住得慣，那些常備藥有沒有隨帶著。商明寶嗯嗯嗯嗯應得敷衍，蘇菲知道主意大，生出些“大不中留”的悟。掛電話前，再三叮囑嚴厲提醒：“一定要定兩間房！”

商明寶脆利地“哦”一聲，心虛地了鼻子。再過幾個月都到法定結婚年齡了，可是不能提醒蘇菲，否則會寫信到立法委投訴婚姻法。

紐約正是后半夜。

廖雨諾是晝伏夜出的，這會兒正是最嗨的時候，攥著酒瓶子給商明寶撥了視頻過來。

那端燈迷離，一整個醉生夢死，更襯得商明寶這邊寂靜簡陋。

看著商明寶頭頂的水泥層板，廖雨諾吃驚地問：“寶貝，你在天橋底下？”

“沒有啊，我在一個牧民的家里。”商明寶答，仰頭看了看二樓的層板。被廖雨諾這麼一說，看著確實安全系數不太高。

“牧民？”廖雨諾問：“騎馬放牧的那種牧民嗎？”

“不然呢？”

廖雨諾對瓶吹了一口：“給我看看。”

商明寶便走了出去，切換攝像頭，給廖雨諾看扎西的房子、院子、溪流、水車，以及院拴著的馬匹和騾子。

廖雨諾表呆滯：“路上那些黑乎乎的是什麼？”

“馬糞。”

“what？”

“馬糞。”商明寶認真地重復了一遍。

廖雨諾臉上沒了表，似乎是被倒了胃口。過了半天，出來一句：“商明寶，你瘋了嗎？我讓你雪你不去，讓你留在紐約你不留，跑到深山老林里吃帶蟲子的蘋果、聞馬糞，住危樓？”

“cheese，不要這麼說，”商明寶想了想，“這不是危樓，是扎西和村里人在冬天空閑下來的時候，一磚一瓦親手蓋起來的。你的賽馬也要吃喝拉撒的。”

廖雨諾被噎了一下，道：“那也不一樣。”

開什麼玩笑，一百多萬金的賽馬可是高貴純，怎麼能拿村里那些暗淡發糙整天跟蒼蠅蚊蟲為伍的雜種馬比？的馬可是聽李斯特長大的！

“怎麼不一樣？”商明寶反問：“難道你的馬拉下來的是金子？”

“好好好，你現在跟我當哲學家是吧。”廖雨諾點點頭，“你這麼心水那種窮鄉僻壤，那你多待待。”

忽然吵架，商明寶煩得想掛電話，聽到“嘖”一聲。鏡頭一晃，似乎是被什麼人拿走了，接著出現伍柏延的臉。

“吵什麼？”伍柏延懶洋洋的語調，“廖雨諾喝多了，你別跟計較。”

商明寶臉緩了一緩，打招呼道：“你又在。”

伍柏延笑道：“怎麼，我不能在？”

商明寶不跟他進行這麼沒營養的對話，想掛，伍柏延卻說：“廖雨諾不興趣的東西，我興趣的，給我看看？剛剛沒看見。”

商明寶這次的鏡頭潦草多了：

“噥，蘋果樹。”

“院子。”

“馬。”

“水車。”

“公共廁所。”

伍柏延：“……”

他眉心擰了起來：“商明寶，我現在對你有點刮目相看。”

商明寶也不是什麼都能克服的。

掛了電話，被向斐然強制要求去午睡，睡著睡著，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怎麼，覺得渾都。

跟向斐然分開兩間房睡，打電話過去時，聲音里染上哭腔。過了沒一分鐘，向斐然披敲響的房門。

“開門。”

商明寶不會用這個鎖，雖然旺姆教了兩遍，什麼先擰鑰匙，再轉反鎖扣，再往上提。

弄了半天，急哭了，好不容易打開后，整張臉都躁紅得不得了，撲到向斐然懷里：“有蟲子。”

“哪里？”向斐然推進去，目環顧，以為是飛蛾。扎西的房子沿岸搭建，晚上開燈很容易吸引進各種飛蛾，趕不走，商明寶會嚇到也是有可原。

誰知商明寶卻起袖子：“上，上有蟲子。”

細瓷般的胳膊被自己撓出了數道紅印。

“，被子里有蟲子。”商明寶說著，掀開睡領口，往里面看，覺得能看到小蟲子爬的痕跡。

向斐然抓住一雙手：“別抓了。”

“你是不是不信我？”商明寶上冒汗。

其實扎西和旺姆是這個村子里最有口皆碑的一戶向導，雖然條件有限，但所有床單都清洗得勤快，二樓中庭的晾繩上就晾著呢。說他們床上有跳蚤，實在是很傷人心的指控。

向斐然仍是抓著的手：“我跟你換一間，你睡我那里。”

“你的沒有蟲子嗎？”

“我保證沒有，”向斐然眸和聲音皆溫：“剛剛已經試過了，不是麼？”

商明寶半信半疑地點點頭。

“如果你還不放心，我可以幫你把睡袋打開，你睡在睡袋里，不他們的床單和被子。”

“那不好吧。”商明寶遲疑著，“如果被看到，他們會不會很難過？”

向斐然抿起，掌心著臉：“不會，我可以解釋，你安心最重要。”

天人戰間，商明寶下了鄭重的決定：“我還是克服一下吧……”

向斐然笑了一下，把抱進懷里，拍著的背寶貝。

商明寶換到他那間，躺進他剛剛躺過的被窩中。因為是被他驗證過的干凈，所以心里也無條件地安定了下來，那些似是而非的蟲子似乎切實消失殆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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