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是個中年男人，這會兒正在另外一桌跟幾個客人愉快閑聊吹水，還時不時指著電視說些什麽。

宋時惜側耳聽了一陣子，才察覺連那一桌甚至都不是顧客，而是老板的朋友，過來聊天罷了。

東北姑娘自來的病有點犯了，忍不住主跟老板搭話: “老板，你家牛雜味道這麽好，怎麽不搞點宣傳啊，這年頭多做線上宣傳才能有生意啊。”

老板笑盈盈的，一副優哉游哉的模樣，很快和宋時惜你一言我一語聊了起來。

老板的普通話裏摻雜著明顯的香山澳口音，施婳聽著很親切，便也不打擾他們。

結果聊了半晌，老板上一副很贊同宋時惜給出的營銷建議的模樣，到頭來卻仍是擺擺手: “算了算了，太麻煩，還得給平臺分，我只是打工仔來的，大boss沒要求提升客源，我沒必要瞎折騰。”

宋時惜發覺自己對牛彈琴，簡直語塞。

憋了半晌，憋出一句: “您居然不是老板啊……難怪呢。”

老板咧笑，擡手指了下懸掛在高的電視屏幕， “喏，算起來，這位才是我們的大東。”

不僅宋時惜和施婳聞聲去，連另一桌老板的友人們都好奇張。

只見電視上正在播報一則經濟類新聞，提到了賀璽集團今年下半年的財報。

施婳拿著筷子的手腕倏而僵住，整個人愣了神。

老板的友人們哄堂大笑，一個個七八舌地調侃。

“你就吹吧，賀璽是你的大東”

“哈哈哈哈你丫的，吹牛不打草稿吧。”

“人賀璽一個上市公司，福布斯排行前幾的，投資你一個牛雜檔，傳出去都沒人信。”

“老鄭今天八是喝高了哈哈哈哈。”

朋友們戲謔不止。

弄得牛雜檔老板臉上有些掛不住: “切，信不信，賀先生真是我老板。”

朋友們依舊是嘈雜哄笑聲一片。

唯獨施婳靜靜地問: “老板，您能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嗎。”

老板對施婳印象還深的，知道是老顧客，也知道是老鄉。

這個小姑娘背著書包還是個初中生的年紀就經常來顧，但子文靜，看著不大講話的樣子，因此老板也極找搭話，彼此并不算相。

今天問得認真，他自然也樂意回答。

“我祖父就是專門做牛雜的，後來我跟老鄉到京北打工，自己創業做餐飲，本來是賠錢的，後來突然得到一筆融資，店就開起來了，生意雖說不是很好，但我只是小東，又不虧。而且賀老板人很慷慨，年年都給大利是做年終獎，日子一年比一年滋潤啊。”

其實追溯到八，九年前，賀老板也還不是今日這位賀璽集團的董事長，還只是個二十歲的年輕小夥子。

時過境遷，環境變了，很多人的境都變了，唯獨這家牛雜檔始終屹立不倒。

施婳恍了神，大腦混混沌沌，整個人像是踩在雲端虛浮。

宋時惜也猜到了什麽，小心翼翼地觀著施婳的臉，一時緘默不言。

唯獨老板那幾個朋友還在將信將疑地調侃:

“吹得跟真的似的!那你說人家賀老板開個牛雜檔幹啥，這是有錢人的什麽奇怪嗜好嗎”

老板撓了撓頭: “人家大老板的心思，我怎麽知道，不過我聽老鄉說，賀老板小時候好像在香山澳生活過，興許人家念舊，就是一種懷呢，不過倒是沒見過他自己來這邊吃……”

……

從老味牛雜回到私家醫院。

施婳始終是恍惚的。

知道牛雜檔老板最後那番疑的答案。

——不是懷。

是為了。

因為前陣子才剛剛重溫過羅道夫斯的回信，因而對對自己寄出的信，也拾起了更為清晰的記憶。

施婳記得很清楚，正是在倒數第二封信裏，隨手寫下想念家鄉的食。

那時候經常在京北找尋香山澳的痕跡，只可惜實在太了，香山澳到底是個人口很的小地方，在京北這樣的大都市，本什麽也找不見。

那年他也才二十歲。

甚至不了解他二十歲那年的境，也許他還在求學，也許他也有自己的難。

但卻因為隨口的一句話，他就在老宅附近，每天放學的必經之路，開了這樣一家牛雜檔。

最初真的很開心很開心，雖然這家店并不是爺爺的榮記，但口味是很相似的，包括連裝潢，都和榮記很像。

價格又便宜，是那個年紀的孩子隨時都能吃得起的水平。

後來隨著年歲逐漸長大，對香山澳和親人的思念，漸漸淡去了不。

去吃牛雜的頻率自然也越來越低。

長大了，接的世界越來越大，品嘗過的食也越來越多。

但每次遇到一些坎，心比較低落的時候，通常都會從老宅獨自散步出來，走到老味點一碗牛雜。

平靜地吃完，吃得熱乎乎的，被辣得鼻涕。

那時心就會通暢許多，就覺得，人生沒有什麽坎是過不去的。

曾經很擔心老味會因為生意一般而倒閉，可隨著年歲長大，也不再擔憂這件事。

因為曾經把這裏幻想爺爺的守護，榮記悉的味道，以及香山澳的陪伴。

如今才明白。

在那麽多個孤獨的日子裏，一直陪伴著的，不是爺爺，也不是榮記，更不是香山澳。

而是賀九。

從陪伴從年過渡至青春期的筆友羅道夫斯，又從青春期守護到長大人的老味牛雜檔。

從櫻的球形生日蛋糕，到獻給貝芙麗的蝴蝶書簽。

原來貫穿漫長的生活，讓時而覺得彌足珍貴的溫暖，都是他。

這一刻，抑了多日的緒，終于傾巢湧出。

伏在病床邊，任由自己的眼淚胡蹭在男人病服下微涼的手臂上。

“賀硯庭，你為什麽還不醒。”

“你是不打算醒了嗎……”

“你默默地為我做了那麽多事，現在卻丟下我不管了。”

“如果注定結果是這樣，我寧可我們從未相過，不，我寧可我們素不相識。”

這段時間以來，施婳一直很克制自己的緒。

因為怕影響瀾姨，影響邊的人。

從來沒有這樣崩潰地哭過。

這一刻，除了再也無法控制的心痛，也是有意識地想要刺激他的。

醫生說，患者在昏迷中大腦皮層或許依舊也會有意識，所以多陪他說說話不是完全無效的。

“我好不容易才又有了一個家，現在又快要失去了……我的家人總是一個接一個地離開我，爺爺年紀這樣大了，我以後又是一個人。”

“我真的不想再一個人了……”

越說越是失控，到最後，哭得聲音都被吞沒，不知究竟是在刺激他，還是刺激自己。

的頭很痛很痛，但是心髒更痛。

直到有一抹微涼的溫度，覆上因為緒過分起伏而發燙的面頰。

有一只冷白修長，骨節明晰的手，力道輕緩地拭去滿臉的痕。

緒崩潰的孩子在極端錯愕中擡起頭，下一瞬，對上了那雙溫雅深邃的眸。

他嗓音微啞，但依舊磁迷人，著臉頰，聲線沉郁: “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施婳瞳孔輕，整個人陷在不敢置信的惶恐裏，理智的驚喜提醒賀硯庭醒了，但心悸又讓始終銘記泰倫斯說過他縱躍海中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在海裏心髒驟停，窒息而亡的準備。

那心悸久久不散，栗著環抱住他的腰，依舊啜泣不止: “為什麽為了救我連自己的命都不顧，你明知道自己對于賀家是多麽重要，賀氏本離不開你……”

親人接連早逝，自就明白生命的珍貴。

他活下來那樣難，他自己也是九死一生的薄命人。

“賀硯庭，你為什麽可以這樣不惜生命……”

孩子溫糯的嗓音裏濃濃的餘悸，再也不想經歷他躺在這裏紋不，而只能裝作若無其事替他主持大局的日子。

努力抱得很。

他腔左側沉穩有力的律聲，給了久違的安全。

男人夢魘初醒，極俊的面龐上還著不健康的虛白。

他緩緩垂首，微涼的薄印在的額頭上，吻了吻擰的眉心，克制且溫，似是想平的眉頭。

“因為你就是我的命。我惜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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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大劇ending。

接下去有公開/婚禮/孕期/寶寶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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