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沈令儀才剛帶著知春出門，迎面就看到有一列舉著火把的人齊齊而來，步伐齊整。

沈令儀立刻迎了上去，打眼，就看清了走在最前面的沈淮竹。

“阿姐，傷阿念的人找到了！”沈淮竹一宿未眠，忙到這會兒眼底多也出了一些倦意。

沈令儀輕輕地握了握他的手，又看了看他后那十幾個為此事奔波忙碌的護軍們，遂鄭重其事地對著眾人說了一句“大家辛苦了”。

沈淮竹笑著搖頭，說人正被桑吉押著送來陸府，他因為擔心沈令儀一直惦記著這件事，所以特意先趕回來通知。

“本來想直接送去府的，不過桑吉殿下說小太子走的時候吩咐了，人若是抓到了，就給首輔大人置。”

沈淮竹說著便細細地打量了一下沈令儀，好奇道，“阿姐，天還沒亮呢，你這是要去哪里？”

沈令儀說府上有些急事要理，又轉頭吩咐了知春一番。

“辛苦趙媽媽和單媽媽一會兒多準備些管飽的面食，再配些爽口的小菜什麼的，讓小侯爺他們的人吃飽了再離府。”

知春連連點頭應下，卻又有些擔憂道，“那夫人，要不我去把慕荷喊起來，讓陪著你去祠堂？”

沈令儀想了想說不用，又笑著對淮竹說道，“就再和你借兩個弟兄跟我走一趟吧。”

一行人于是速速趕至院祠堂，剛過垂花門，沈令儀就看到孤一人站在祠堂門口的蔣氏。

手上提著個已經快燒完了燈芯的燈籠，肩上披著的灰狐風儼然已經沾滿了寒霜之氣。

三月夜沉，薄涼如冬，蔣氏就仿佛是個立在寒風中的瓷娃娃，微弱的燈燭照亮了娟秀的五，在夜的襯托下，溫婉生輝。

沈令儀一直覺得蔣氏的骨相很，是那種自浸潤在書香門第之中不染世俗的姿態。

但偏偏的眉宇中又帶著一點市儈，那些橫生的斤斤計較，將原生的一一給破壞了。

一念唏噓過后，沈令儀立刻走上前，在蔣氏驚訝的目中，取過了對方手中的燈籠，然后將懷中暖著的捂子放進了蔣氏的懷中。

“太冷了，嫂嫂先暖暖，我去把大哥請出來。”

沈令儀說著轉就要往祠堂里走，卻被蔣氏一把抓住了。

“你……”蔣氏眼底閃過希冀之，但眉頭鎖，似又覺得沈令儀的想法有些莫名天真了，“別去了，我已經勸了很久了，可大爺……是他自己一定要跪的。”

“勸不嗎？”沈令儀問，面無波。

蔣氏輕嘆點頭，“勸不的。”

“勸不就抬他走。”沈令儀說著就將跟在后面的兩個護軍招呼上了前。

一番代后，便側讓出了一條道，護軍們順道而，腳步穩健。

蔣氏愣愣地看著，似乎還沒有立刻反應過來沈令儀的意思。

不過很快的，祠堂里就響起了一聲聲的怒吼。

“你們做什麼，把我放下來，誰讓你們這麼做的，立刻把我放下！”

蔣氏順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孔武有力的護軍正打橫抱著陸晏恒，另一個則小心翼翼地在旁護著，兩人合力將陸晏恒從祠堂里帶了出來。

陸晏恒自是滿臉的忿怒，怒目圓瞪，斥罵不斷。

蔣氏甚至覺得，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夫君這樣鮮活而生的模樣了。

“沈氏，是你！”當陸晏恒看到沈令儀的那一刻，臉上的表就更彩了，“你在做什麼，你讓他們立刻把我送回祠堂去！”

可沈令儀卻對陸晏恒的怒斥置若罔聞，轉而看向了目瞪口呆的蔣氏道，“嫂嫂帶個路吧，他們不知道怎麼回葳蕤閣。”

見蔣氏還愣在原地盯著被護軍橫抱在懷中的陸晏恒，沈令儀便輕輕地推了推。

蔣氏這才回了神，結結應著“好、好”，然后立刻邁開了早就已經凍僵了的。

夜中，陸晏恒的罵聲沒有間斷過，風來風往，將他的聲音吹向了蔣氏的耳畔，又帶離到很遠的地方。

蔣氏踩著細碎的步伐在夜下帶路，可的腦海中卻不斷閃現著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陸晏恒竟然罕見地氣紅了臉！

這讓不想到了兩人剛親那會兒，陸晏恒與起了爭執的時候，生起氣來也是這樣活靈活現的……

直到一行人回了葳蕤閣，值夜的小丫鬟才匆匆忙忙地進屋來點燈。

沈令儀先是謝過了那兩個護軍，又吩咐丫鬟將二人帶回風荷居，然后才折返回了屋。

一過門檻，迎面就對上了陸晏恒飽含忿怒的目。

可沈令儀卻不為所，甚至自顧自地拉過了一旁的椅子率先坐下了。

“二弟妹可知曉『禮義廉恥』四個字該如何寫嗎？”陸晏恒鐵青著臉，似在盡量維持著最后的面。

沈令儀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一旁正默不作聲地在那兒用熱水浸洗帕子，似準備給陸晏恒敷的蔣氏，整理了一下思緒以后還是開了口。

“大哥所謂的禮義廉恥是什麼？”沈令儀抬眼，直直地盯著陸晏恒，“是今日這祠堂不跪，就對不起陸家的列祖列宗了嗎？況且，我并未拘著大哥你，長在你上，你可以再走回去的。”

“你……”陸晏恒啞口無言。

他甚至覺得自己活了三十多歲，當真是第一次見著如此“蠻不講理”的人，還是個人。

但是當沈令儀說到“走回去”三個字的時候，他卻下意識地了一下自己那早已經難得快沒有了知覺的膝蓋。

他子骨弱，舊疾就在上，這一雙遇冷就會行不便，還時常伴隨著刺骨的痛，需時時熱敷針灸，才能緩解痛。

所以，像方才在祠堂里直跪于地的那種舉，于陸晏恒而言絕對是一番不小的折磨。

一旁的蔣氏聞言也愣住了，沒想到沈令儀竟會這麼直接地把這個“事實”給點出來。

可是沈令儀卻毫不在乎，甚至在陸晏恒錯愕萬分的時候繼續火上澆著油。

“況且大哥你眼下也沒什麼立場來同我計較所謂的禮義廉恥，畢竟『分家』一說是出自大哥你的口，孝者榮，不孝為恥，這個道理，大哥你不會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