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自嫁到陸家便做慣了那氣包。

在老太太面前要挨罵，在夫君面前也是敢怒不敢言，甚至在兒子跟前都沒個當娘親的尊嚴。

這麼些年以來，那子憋屈勁兒，幾乎全撒在了陸如筠的上。

可眼下，突然莫名其妙跳出來個沈令儀要幫陸如筠撐腰，尤氏便是氣得臉煞白，抖著手指著沈令儀怒罵。

“你……沈氏，你別以為自己有什麼了不起，你無非就是仗著陸晏廷的份在我們面前耍橫稱大罷了！你害得我家三老爺吃盡了苦頭，如今還想要來騙我兒，我告訴你，你休想！”

“我仗著二爺耍橫稱大，那是因為我嫁了個好男人，他樂意在我背后替我撐腰讓我耍橫，但我倒想問一問三嬸嬸，你憑什麼？”

當年沈令儀在秋水苑的時候，早就已經見慣了尤氏眼下使的這種耍潑耍賴的伎倆。

太清楚了，面對這種人，理是說不通的，只有和比誰的臉皮更厚。

好在，這張臉，沈令儀是拉得下的。

“你……”尤氏果然被沈令儀堵得啞口無言。

是啊，剛才在陸如筠的面前還能仗著自己的份倚老賣老，可現在面對沈令儀，尤氏只能揚聲壯膽，慫大過狠。

高腳桌案上的沙正在一點一點的流失，尤氏只覺得如芒在背，杵在原地站立不安。

反觀沈令儀倒是依然氣定神閑的，好像就在那兒等著看尤氏的笑話。

忽然，陸婉珍小步上前，俯在沈令儀的耳畔用大家都聽得見的聲音“悄悄”地說，“嫂嫂，已經過了巳時半了，還有半個時辰，小梨園就要開唱了。”

“無妨的。”沈令儀聞言淡淡搖頭，手招呼來了一旁的喜鳶道，“你現在去前院只會棲山一聲，辛苦他跑個去稟告昭元公主，就說我在府里因為一些瑣事耽擱……”

“山杏，你去廂房里把姑娘給帶出來！”

于是，不等那邊沈令儀吩咐完，尤氏就先按捺不住開口喊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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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鬧劇收場，沈令儀再一次見到陸如筠的時候，的左臉臉頰上還留著四道清晰的指印。

沈令儀讓陸婉珍把人先帶出去，自己則轉看著尤氏道，“我想同三嬸嬸說幾句己的話。”

將“己”二字咬得清晰可聽，意味深長。

尤氏看著沈令儀那個瞇著眼的模樣心里就直打鼓，可卻不敢在氣勢上認輸，便是強迫自己迎向了的目。

“呵，你這一聲『三嬸嬸』我可不敢當的。”

“怎麼會呢？”沈令儀笑得明，說話越發慢條斯理，“不過三嬸嬸，你確實應該看一看眼下府里的況，如筠雖然說是你的兒，但同時也是二爺的親妹妹，今日在我出面邀請如筠妹妹出府看戲的當下，你卻如此苛責，到底安的是什麼心呢？”

“你……你胡說，是我的兒，我能安什麼心！”尤氏不懂沈令儀這倒打一耙的說辭因何而起。

“是啊，這不得問你嘛。”沈令儀凝著尤氏，心平氣和道，“三嬸嬸若是覺得我仗勢欺人，一會兒大可去祖母面前告我一狀，可是有些丑話我必須要說在前面。我初來乍到，自然是想著與大家和和氣氣的，但是我再好說話，也不代表可以任人拿，三嬸嬸若是想以長輩的份我一頭，那也得看看你做的事兒有沒有道理。”

“你……”尤氏在沈令儀面前，本占不到理。

“之前與三叔的那些不愉快我是既往不咎的，可三嬸嬸你若是要把三叔的咎由自取全都怪罪在我的頭上，那我也可以去府把這個案子再翻出來，看看三叔到底是判輕了，還是判重了。”

“沈氏，你不要口噴人！你說，你肆意接近如筠是什麼目的，我看你才是那個想要借機報復我們三房的卑鄙小人！”

尤氏怒目圓瞪，眼里蓄滿了激不已的緒……

等沈令儀和尤氏說完話從長興館出來，一直陪在邊的喜鳶便猶豫著開了口。

“夫人。”喜鳶道，“你方才那樣激怒三夫人，萬一懷恨在心，背地里做些見不得人的事兒對付你可怎麼辦啊？”

沈令儀聞言笑道，“那我也不能總因為擔心這、擔心那的而天天被行事吧？”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在喜鳶看來，沒有什麼事兒是比沈令儀和小主子們的安危更重要的了。

沈令儀于是和解釋道，“住在老宅不比在竹院，二爺已經幫我擋了很多麻煩了，所以我更加不能因為害怕什麼而回避什麼，人善被人欺，一味退讓未必就能息事寧人。三房的事比較特殊，因為我和他們之前有罅隙，他們恨我厭我是應該的。但一碼歸一碼，三夫人今天這般扣著如筠，就是為了給我來個下馬威，人家這等于是把耳甩在我的臉上了，難道我還應該笑著迎上去嗎？”

“確實。”喜鳶認同地點點頭，但眼底的擔憂之卻未曾散去過。

“況且你以為高門大戶里能有什麼？今日我若是不出現，指不定府里那些碎的人會怎麼傳這件事。假如再有人存心要給二爺難看，那三房今日的這場鬧劇，很有可能就會被清算在二爺的頭上，說二爺仗勢欺人，說我心虛怕事，到那時，我就算再想什麼辦法，只怕也已經為時過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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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沈令儀上了馬車車廂，陸如筠正低著頭，一言不發地坐在角落，拘謹又黯然。

沈令儀看了一眼，開口道，“只希今日之事，不是我與婉珍的自作多。”

陸如筠聞言雙肩微，終于大了膽子抬起頭迎上了沈令儀的目。

“嫂……嫂嫂……”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稱呼沈令儀，紅著的眼眶里出了顯而易見的激之。

沈令儀見狀便更是誠意直言道，“你娘因為之前的那些罅隙，篤定了我今日請你去聽戲就是沒安好心，可不管你信不信，我的初衷就是很簡單的，你與婉珍都是陸府的小姐，沒的婉珍可以去見識的新鮮事兒卻不到你這個陸府大姑娘的。但是如筠，事有兩極，今日你既選擇上了我的這輛馬車，那往后在府里，只怕與我就撇不清關系了。”

“嫂嫂你快別這麼說！”陸如筠抬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清淚，連連搖頭，“事的好壞我是分得清的，我爹……嫂嫂，我替我爹爹向你道歉，他做的那些不顧面的事丟的是我們整個三房的臉，我娘不明所以，只被怨憤蒙蔽了眼，但這件事錯就是錯，嫂嫂對事不對人，我便也不會怕府里的那些流言蜚語。”

陸如筠說著就在搖晃的車廂中站起了，然后恭敬地對著沈令儀行了個非常正式的半蹲小禮。

“多謝嫂嫂今日出面相助，長妹如筠，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