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今日登門拜訪其實就是來請沈令儀去參加明日瓊樓閣之宴的。
只是他這口頭邀約聽著倒有些隨意,左右又不見什麼請柬小箋之類的,總人覺得不太可信。
但因為是桑吉,沈令儀便知道,這口頭約定亦是一諾千金的。
于是,陸婉珍就這樣混混沌沌地出了風荷居,輾轉回到了樂流堂。
院子門口,鐘氏正在抱怨今兒門口怎麼灑掃的小丫鬟盡懶了,那幾簸箕殘雪已經堆在墻角好久了,眼看著都要變灰不溜秋的冰渣了,怎麼還沒有人來理。
見陸婉珍回來了,鐘氏便迎上去問怎麼送個凍梨去了這麼久,是不是又懶,不想回屋來幫理賬做賬。
可陸婉珍卻答非所問,含含糊糊地應付了鐘氏兩句后埋頭就往屋子里走。
鐘氏這會兒正和懶的丫鬟們置氣呢,一時半刻也沒閑工夫搭理,只看著陸婉珍的背影輕斥道,“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出去一趟是丟了魂了?”
待到傍晚時分,二老爺陸仲良并了三爺陸宴霖回府,一家四口坐下用膳,陸宴霖方才提起了府上下人驟減的事兒。
“我聽劉泉說,公賬上的開支實在是太大了,這勉強過完年就有些不敷出了,大嫂為了開源節流,就先遣散了一批長工。昨兒正好剛放出去一波,所以今兒整個府里看著空空的。”
二老爺聞言夾菜的筷箸微微一頓,沉了口氣以后方才開口問道,“各屋的人也都減了?”
陸宴霖搖頭,了鼻尖自覺道,“那我不清楚的,這是院的事兒,我可不敢過問。”
陸宴霖自十五歲開始跟著二老爺走街串巷跑生意,就深知自己大抵是得不了這陸府的半點好的。
所以即便現在他已經可以獨當一面拿主意定事兒了,但是老宅的事他卻是半點都不摻和的。
二老爺在兒子這里了個釘子,隨即便看向了鐘氏。
鐘氏咽下一口熱湯以后嘀咕道,“咱們屋里是肯定沒有的,這屋子里的人月俸又不是從中饋出的,那別的屋我就不清楚了。”
二老爺悶“嗯”了一聲,又低下頭默不作聲地用起了膳。
四下安靜的很,連陸宴霖一口咬斷羊腳筋的聲音都清晰可聽。
就在那麼一瞬間,陸婉珍覺得陸宴霖咬的那一口羊腳筋就好像是自己心中一直繃著的那弦,“咔嚓”一聲斷了。
于是,鬼使神差一般地,仔細地擱下碗筷,了以后抬頭問二老爺,“爹,你說若是要送人生辰禮,應該送什麼東西比較面?”
“禮?”二老爺思緒還沒回來,應得有些漫不經心,“你們小娘子家的事兒怎麼問起我來了?”
鐘氏聽了亦當閑聊一般的問道,“是誰家姑娘生辰啊,怎麼之前也沒聽你提起過?”
見陸婉珍聞言竟低了頭,鐘氏這才瞇起眼警覺道,“是與你關系很好的小娘子嗎?珍姐兒,你別嫌娘啰嗦,雖然眼下已經出了年,可到底還在國喪期,若是關系好得來的朋友,你去便是去了,但卻不準鬧出什麼荒唐的事兒來!”
這時,二老爺也終于回了神,用大家長的口吻一錘定音道,“是什麼朋友你說說看,若是不值,依我看送份薄禮過去心意到也就夠了。”
“是……西羌的九王子。”陸婉珍倒也不是炫耀,只是說出桑吉這名號的時候,下意識地就猶豫了一下。
“誰?”
“你說誰?”
果然,這句話引得屋子里兩個男人都拔高了聲音。
“你說得九王子,是桑吉嗎?”陸宴霖先按捺不住了,碗都沒擱下就去抓胞妹的手,“是不是?”
陸婉珍瞪了他一眼,扭了一下手腕示意他趕松開。
陸宴霖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了一眼,然后轉頭去看二老爺。
二老爺于是輕輕咳了一聲,一個眼神遞過去讓陸宴霖別瞎搗,然后才正看向了陸婉珍。
“是你哥說的那個桑吉殿下嗎?”
見閨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二老爺難得愣了愣,方才問陸婉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陸婉珍便是一五一十地把之前發生的事兒說了一遍。
鐘氏聽完以后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這麼說,那位桑吉殿下的行為舉止豈不是非常輕浮?”
“非也。”二老爺知道鐘氏是關心兒,卻還是立刻糾正了的偏見,“他們西羌族人確實沒有什麼男設防一說,若事真如珍姐兒說的那樣,倒也不能一味的責怪九王子。”
“那爹您說……他那個邀約我要去嗎?”陸婉珍還是拿不定主意。
“去啊。”二老爺擲地有聲道,“那份生辰禮我會幫你準備好的,明兒你離府以前來找我拿。”
一家人的這頓晚膳因為這個話題而終結于此。
散席的時候,陸婉珍故意放慢了腳步挨向了鐘氏,用眼神示意走慢些。
鐘氏以為還是要說那位桑吉殿下的事兒,誰知等二老爺和陸宴霖一起轉進了書房后,陸婉珍便拉住鐘氏,將顧榮燕去風荷居的事說了出來。
“……娘,你說我應不應該找嫂嫂聊聊?”陸婉珍越發得覺得這些事不應該瞞著沈令儀,“嫂嫂人真的很好,之前在風荷居那里我和殿下鬧得靜這樣大,嫂嫂也是一直幫著我說話的。”
鐘氏靜靜地立在廊下,轉念想了想以后才說道,“不,表姑娘的事兒應該由我來說,你到底是小輩,若是主和講這些,難免會讓覺得你是不是有所求,這就不太好了。”
陸婉珍聞言連連點頭,“娘,您和我想一塊兒去了,我就是覺得……顧表姐的事我開口也不妥,不開口也不妥,今兒可真是為難死我了!”
鐘氏無奈失笑道,“娘吃的鹽可比你這丫頭吃的飯還要多,若是連你這點心思都猜不中,那我這個娘不也是白當了?”
于是,這天傍晚用了晚膳沒多久,鐘氏就讓小丫鬟去打聽一下陸晏廷回府沒有。
小丫鬟腳程快,很快就跑了回來告訴鐘氏,二爺還未回來。
鐘氏于是整理了一下儀容,趁夜直奔風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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