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陸晏廷回府的時候沒有在前院停留，也沒讓人去后面通傳一聲，便徑直就了院。

以前風荷居所出的東北角了夜便就是漆黑一片，冷清到被眾人所忘。

而現在，整個陸府，最亮堂的地方只怕非風荷居莫屬了，即便是站在外院接的照壁前，陸晏廷也能立刻看到燈火通明的風荷居。

只是他再往里走，前路忽然就被人攔了下來。

陸晏廷孤一人，也未掌燈，黑漆漆的一實不好認，但對方卻是人多勢眾陣仗極大，提燈籠的丫鬟就并列站了四個。

迎著燈火，首輔大人抬頭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陸伯鈞。

“跟我去一趟木樨堂。”陸伯鈞說話不太客氣，亦擲地有聲。

陸晏廷聞言卻站立不，任由四下暗波洶涌。

陸伯鈞忍著怒意，想著之前出門的時候長子勸自己的那番話，再開口，聲音總算是稍見了一點緩和。

“我知道，你把這一切看做是我們陸家人的罪有應得，是，當年你娘……”

“你如今亦是不配提及。”

明晃晃的，陸晏廷就是不賣陸伯鈞這個面子，斷他話斷得斬釘截鐵。

老子被兒子這樣打斷，陸伯鈞再好的脾氣也不住了。

“你若真有本事，就直接改姓了席吧，但是陸晏廷我告訴你，不管你承認不承認，只要你還姓一天陸，那你三……那陸季霄的那些丑事說出去，就是和你這個親侄子不了干系的！”

“這些話，是大哥教你的吧？”陸晏廷睨著眼看向自己的親爹，忽而長吁一口氣道，“罷了，走吧，哪怕我不去這一趟木樨堂，過兩日你們也都會看到押送陸季霄出京的調令。”

“什麼？”陸伯鈞失神片刻，他沒想到，陸晏廷竟真的會如此趕盡殺絕。

片刻后，木樨堂，靳老太太同樣在聽到這句話以后滿臉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陸晏廷。

“逆子……逆、逆子啊！”老太太隨即仰天長嘯發出一聲怒喊，然后怒目圓瞪地看著站在自己眼前面不改的陸晏廷，老淚縱橫道，“當初席氏懷你的時候，我就不應該心，就應該賞一碗藥直接要了你的命……”

“娘！”一旁的陸伯鈞見老太太巍巍地想站起來，連忙上前扶住小聲說道，“事到如今，您也就說兩句吧！”

“呵，要了我的命？”陸晏廷淡淡搖頭，眼底出的憎惡之中竟帶著一點點憐憫的悲，“祖母，你們在最開始利用的人利用的心，又不珍惜對生活的那一點點期許的時候，只怕是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吧？”

“你……陸晏廷你……”老太太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劇烈搖晃的子顛落了頭上的玉木素簪，滿頭銀灰白發松垮垂下。

“你究竟要怎麼折磨你三叔！”

靳氏幾乎是用盡了全力沖上前，出布滿皺紋的雙手使出全勁拽住了陸晏廷的襟。

那小指留著的指甲亦在這時劃過了陸晏廷的下顎，留下了一道滲的口子。

可陸晏廷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只緩緩低下頭，看著突然似蒼老了十歲的靳氏一字一句細數了起來。

“陸氏不孝子季霄，肆意強取豪奪，貪暴欺凌百姓，調戲良家婦，枉顧叔嫂倫理，收賄賂徇私舞弊草菅人命，這些罪名若是全都落實，都不夠陸季霄死一萬次的！”

“你……”老太太只覺得兩眼一黑，整個人幾乎掛在了陸晏廷上。

“祖母，說實話，若是依法查辦，您也規避不了責任，縱容逆子，枉顧族規，我也很想問問，等你百年之后，可有面去見祖父！”

“可他是你三叔啊廷哥兒！”見陸晏廷的不吃，老太太這才放低了姿態換了的來，“你七歲那年有一次掉進風荷池里，若不是你三叔跳下去把你給撈上來，你……你今日怎還會有命來置辦他！”

“是啊，祖母，就因為他是我三叔，是我打不死，拷不殺的頑囚，所以落在我的手里，我正好矯正矯正他這把賊骨頭！”

陸晏廷說著輕輕地扯開了靳氏拽著自己襟的手，冷冷說道，“流放東窯，是我能給陸季霄的最后的面。他若能挨得過，那就是他為我陸氏子孫命不該絕，他若是挨不過，那只能說他福薄命淺，最終留個客死異鄉的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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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樨堂那邊，鬼哭狼嚎的聲音響徹了半個祖屋，隔著高聳的灰墻黛瓦，聽的人心里直發慌。

和木樨堂對門挨著的樂流堂里，陸婉珍正規規矩矩地坐在熱炕頭上幫鐘氏整理著竹籃子里的線。

老太太那一聲聲的哀嚎隔著窗子約傳來，聽的陸婉珍眼皮子一個勁兒直跳。

鐘氏低頭絞著線，一心二用看出了的心不在焉，不重重地拍了一下的手背道，“你不樂意干就放下，別杵在我眼前礙手礙腳的。”

陸婉珍言又止，張了張以后猶豫了片刻還是出了聲兒。

“下午的時候我在大廚房那兒遇著大姐了，……求我……”

陸婉珍口中的“大姐”是陸府的大姑娘，陸季霄和尤氏所生的陸如筠。

因為陸季霄的荒唐勁兒，以至于他和尤氏的閨反而比二房生的還要早了兩個月。

“求你什麼，你是誰，你能幫做什麼！”鐘氏直瞪，出手指去自己兒的腦門心，“珍娘我告訴你，不管我們大家服氣不服氣，接下來，這個陸府就是要你二哥說了算了。”

鐘氏一邊說一邊又了自己的口定著心。

“也是到現在啊，我才真的佩服你阿爹，他是真有能耐的。以前在府里，咱們二房左右夾在中間，他能這樣穩穩地占住那些鋪子的生意不松手，真不容易。這幾十年來，你爹既不過分孤傲，亦不更過分謙卑，這才換來了現在你二哥他們的另眼相看，我和你說，你可得把腦子給我理清楚了，三房的事兒，不到你個小輩來沾，你能想辦法討了你二嫂嫂的歡心那是你的能耐，但給三房牽線搭橋這種事，你想都不要給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