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國喪禮重，可說到底也是死規矩，況且規矩是死的，人卻是活的。

“以往遇著這樣的事，年頭的確實是要挨到年尾，但先帝爺這樁白事不是卡在了年節中嘛，那過完年等開了春，便也差不多了。”

陸晏廷一邊接過沈令儀整理好的那一沓圖紙一邊和細細解釋，“開枝散葉是天家使命，為皇上，就是繞不過去的。”

陸晏廷說的這些話沈令儀其實都明白，況且別說皇上，就是宗族門第中的嫡系一脈，為了能給家族綿延子嗣，又有多子因肩負著當家主母的責任，而主站出來給夫君納妾的？

想以前跟在程余嫣的邊，早已聽多見多了這些“萬般無奈”的糟心事兒，可是沈令儀卻沒想到，那樣堅毅又溫婉，從容又機敏的李嬋，最終竟也繞不過這世俗的規定。

“那皇后娘娘……”同為子，沈令儀自然心有不平，可話到邊，卻還是將其主咽了下去。

清楚，為局外人，又非宮中之人，其實并沒有什麼立場去置喙“后宮選秀”一事。

思及這些，沈令儀只能嘆息作罷，再開口，便地轉了話題。

“等明兒阿念起了我便來問問，素來喜歡皇后娘娘，若是讓進宮去陪娘娘幾日，肯定是愿意的。”

李嬋一直都是很喜歡阿念的，既都已經開了口，沈令儀覺得反正近幾日風荷居這兒確實也不適合孩子們住，那干脆就把阿念送進宮去陪陪李嬋，也算一舉兩得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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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晏廷要大肆修葺生母故居，這事兒傳到陸府的各房各屋后，自然就生出了許多種不一樣的心眼兒。

木樨堂那邊照舊是罵罵咧咧的。

因為陸季霄的事還沒解決，所以靳氏的話便說得尤其難聽。

“屋子再修，席氏也不過就是個平妻，況且死了的人又哪里看得見那屋子的好壞，他不過就是裝裝樣子的假孝心罷了。”

老太太被陸晏廷連著擺了兩道，這會兒不都有些破碗破摔了。

“回頭把他扣了他三叔大牢的事兒傳出去，我倒要看看，他怎麼住言們那些眾口鑠金的……”

而類似的話，吳氏也說給了三太太尤氏聽。

尤氏這兩日真可謂是哭紅了眼，這會兒在自己嫂嫂面前，依然忍不住了帕子在那兒抹眼淚。

“……這祠堂也開了，人也上了族譜，你說……他、他怎麼就還不肯放人呢！”尤氏說著說著就蓄起了滿肚子的怨憤。

雖說確實是陸季霄混賬在先，但親侄子扣押三叔，這種荒唐事兒放眼整個上京城，都未必見得著一樁，卻偏偏在他們陸府開了先河。

吳氏不敢同尤氏說半句從陸伯鈞里問出來的話，聞言只能著心慌拚命地安弟媳。

“他這是殺儆猴給自己的新媳婦立威呢，你且等等，那畢竟是他親三叔啊，再不濟，他也真不能……不能把人給法辦了呀。”

只是說這番話的時候，吳氏亦是心虛的，想到陸伯鈞說陸季霄這次怕是兇多吉了，吳氏便連著灌了好幾口熱茶驚，方才做到了面不改心不跳。

與此同時，二房那兒自然也聽到了一些風聲。

但鐘氏是個慢子，向來對府中的人和事都擺著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所以整個樂流堂里是沒人碎聊這一茬的。

不過鐘氏不找麻煩，可麻煩卻會自找上門。

這日上午，照舊去自家的金鋪子里查賬，剛進鋪子，就被店里的常客邱夫人給絆住了腳。

邱夫人問聽說了朝廷“集銀買”的事兒沒有。

鐘氏一愣，搖頭說不曾聽聞。

邱夫人見狀則一拍大，繪聲繪地把事的來去說給了鐘氏聽，最后邱夫人還納悶道，“這事兒不是你家二爺在辦嗎，你怎麼會不知道？”

鐘氏嚇了一跳，問哪個二爺？

邱夫人只笑大驚小怪，“還能是哪個二爺呀，當然是高居首輔之位的陸晏廷陸二爺啊。”

鐘氏越聽越覺得玄乎，查完帳回了府以后在屋子里坐立不安。

這時，二姑娘陸婉珍從外面進屋，見著自己的娘親正沒頭沒腦地在屋子里瞎轉悠，陸婉珍不明所以，只捂直笑。

“娘，您怎麼同上了磨的驢一樣，沒有方向只會繞圈？”

“你這孩子，胡說什麼混話，沒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鐘氏瞪了閨一眼以示警告，可那裝兇的模樣實在是沒什麼震懾力，看上去反而還有種莫名的親和力。

陸婉珍于是笑著上前按住了鐘氏的肩，將引到了座椅上，“那您這般坐立不安的是為了什麼？”

鐘氏看了閨一眼，忽然一言不發地站起就往外走。

“欸，娘，您……您等等！”陸婉珍不明所以，提起擺就跟了上去

母二人就這樣在抄手游廊里一前一后地快走著，直到來到了風荷居的院門前。

這會兒工部的人已經開始在那兒翻修南屋了，屋頂上人影晃晃，上上下下的都是外男，看得鐘氏直皺眉，頓住了腳步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陸婉珍亦小心謹慎地跟著，心里一直在琢磨要怎麼阻止鐘氏這冒然的行為。

忽然，母二人的面前出現了一道娉婷嫵的姿，來人正巧，是準備去耳房幫阿念和小笙收拾行李的沈令儀。

三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都有些手足無措的尷尬。

陸婉珍便在這時大方上了前。

只見先笑瞇瞇地對沈令儀自報了家門，然后才指了指鐘氏道，“二嫂嫂，這是我娘親。”

鐘氏這會兒也已經回了神，聞言亦笑著上前了一步，與沈令儀點頭寒暄之后直接開門見山道，“這般唐突登門實屬倉促，不過確實是有些急事要與侄媳代一二。”

沈令儀對鐘氏和陸婉珍的印象很深刻，眼見兩人突然造訪，自然覺得有些驚訝，可陸婉珍的落落大方和鐘氏的直爽快語又讓心生好。

當即便對二房這對母另眼相看了一番，聞言就連連側把人往里屋迎，“二嬸嬸和婉珍妹妹趕進屋吧，有什麼話，咱們坐下來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