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儀當然看得出蔣氏面微沉,似藏心事。
但初來乍到,屋子里外還未收拾干凈,實在是不愿費心去猜那些彎彎繞繞的人心,便是擱下茶盞就笑道,“大嫂這會兒來,可有什麼吩咐?”
蔣氏詫異于的坦,抬眸細看了一眼,然后將錦盒端上。
“府里各房每月的例銀是二十兩整,大爺讓我送過來。”
沈令儀從容點頭,取了錦盒轉手給了知春,和蔣氏說了聲“有勞嫂嫂”。
蔣氏心里自是有千百個不愿意的,可臉上的笑意卻不曾下去半分。
“你們剛住回來,這會兒你也有空,那府上有些規矩我便正好同你說一說。”蔣氏說道。
“大嫂請講。”沈令儀忙坐了坐正,又讓知春給蔣氏的杯盞里添滿了茶水。
蔣氏隨四下看了看,緩緩開口,“咱們陸府是大戶人家,到了公爹這兒也依然沒有分家,只是公爹福薄走得早,長房就剩母親一位長輩了。”
沈令儀想著方才木樨堂中坐著的兩個看上去年逾四旬的眷,便問道,“那其余幾房的叔叔嬸嬸都在嗎?”
蔣氏點頭,“二房和三房的叔叔嬸嬸都在府上,改日等大家都在了,我一一給你介紹。”
“嫂嫂心細。”沈令儀莞爾。
蔣氏又道,“咱們各房的例銀都是一樣的,早膳是吃中饋的,如午膳和晚膳也要走中饋,弟妹且要來同我提前說,不然就各屋開自己的小廚房……”
沈令儀聽到這里便知,這偌大的陸府,是蔣氏當家。
妯娌倆就這樣聊了兩盞熱茶的話,沈令儀將蔣氏所言都一一記下,在蔣氏走以前,才笑著告知,風荷居南屋的地龍煙道似堵了。
“那屋子我是準備給孩子們用的,若是地龍不能用,只怕挨不過冬天。”
蔣氏一愣,沒想到沈令儀辦事竟這麼利索有序,不過小半日就把主屋這兒都收拾了出來不說,還有時間查了各屋的地龍。
不由面微訕,扯了扯角道,“這事兒我記下了,明兒我就找人來通一通煙道,可今晚只怕要……讓孩子們將就了。”
沈令儀點頭應下,見蔣氏作勢要走,便起相送。
走至屋外廊下,一勁風襲來,吹瞇了蔣氏的眼,冷得不了脖子。
就在這時,忽覺掌心一暖,懷中竟被人塞進了一個圓滾滾的小捂子。
“下雪了,嫂嫂拿著捂個手。”
沈令儀與比肩,從蔣氏的視線去,看到的是一張明艷可人的臉,一襲素雅淡,如霜如雪,似和周遭漫天的冬景融在了一起,好看的仿佛是從畫卷上走下來的仙娥。
但其實更讓蔣氏微怔的是,沈令儀的臉上并沒有那種沾染了世俗風塵的刻薄。
相反的,如水的雙眸靈,細膩的如瓷,明的臉上出的恬淡一看就是那種被人心呵護出來的面,得不染煙火。
不是說,這沈氏是煙花巷柳之地的出嗎?
“嫂嫂?”見蔣氏捧著捂子怔怔地看著自己發呆,沈令儀不輕喚了一聲。
蔣氏猛地回神,垂眸微微一笑,倒是沒有將捂子還回,只駐足道,“這風荷居確實也是年久失修的,不過去年開春的時候這宅子是有翻新過的,當時風荷居這兒也是補了磚瓦固了房梁的。弟妹且放心住下,缺什麼慢慢添也不遲。”
“是。”沈令儀附和,送蔣氏出院子的時候又問,“嫂嫂,二爺以前在府里也住這風荷居嗎?”
蔣氏搖頭,“這是小娘的院子,就是二爺已故的生母。席小娘鐘蓮花,那一片荷園就是當時府以后專門命人打造的。現在瞧著是沒什麼,等今年了夏,你就能看出這院子的好風景了。”
兩人說罷便于院門口道了別,蔣氏讓沈令儀止了步,沈令儀便目送了抄手游廊以后方才折回了。
迎著風雪回屋,沈令儀還未坐下就聽見了知春的念叨。
“夫人可真是大方,那只銅捂子你自己都沒用幾次,這轉手就給了旁人,那回頭你自己就只能繼續用舊的那只了。”
沈令儀笑了笑,說新舊都無所謂,又讓趕把被褥什麼先整出來,畢竟晚上孩子們要和睡一個屋,被子肯定是不夠的。
就在這時,單媽媽又匆匆地進了屋,問沈令儀晚膳準備怎麼解決。
沈令儀想了想,讓知春先去前院找一下棲山問問陸晏廷的行蹤,然后又和單媽媽合計,若是今兒廚房開小灶,那吃面應該是最快的。
“澆頭什麼都簡單。”單媽媽已經差人去取了鍋碗瓢盆,這會兒心里便有了底氣,“和面的順當我還能整兩屜包子,這樣明兒一早的早膳也有了。”
沈令儀不由拉住了單媽媽的手嘆道,“還好二爺多了個心眼把您和趙媽媽一并帶來了,否則您瞧我這兩眼一抹黑的,可能回頭都吃不上一口熱飯。”
單媽媽是最喜歡看沈令儀這樣憨的小兒模樣了,聞言就假意瞪,“胡說,我倒是要看看,這府里誰有這麼大膽子敢怠慢了夫人!”
兩人正說著,知春竟已經折回了。
“這麼快?”沈令儀一愣,覺得不可思議。
可知春卻捂著直笑,“哪兒能呢,夫人當我長了翅膀不?不過是咱們和棲山心有靈犀呢,我才剛出院子就遇著他,他也是來給夫人傳話的,爺今兒晚上要留宿在宮里,不回府了。”
沈令儀聞言不由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那就好,咱們也不用這麼著急了。”
這天晚上,阿念和小笙是被喜鳶和崇嶺給帶回來的。
陸府的風荷居雖然里外都很陳舊,但卻勝在院子大,又偏安一隅很清凈,姐弟倆都適應的很快。
晚膳是單媽媽最拿手的三澆素面,母子三人圍坐炕桌,端著碗吃得熱火朝天。
小笙的心思在他這兩日剛學的一套新的拳法上,而阿念的心思自然是在小滿月的上。
直到面吃完,阿念才似想起了什麼一般,拉著沈令儀說道,“阿娘,今兒我在宮里看到賀叔了,不過他穿著朝服呢,我一開始都沒認出來。”
沈令儀笑著應和,心下便知,賀松年終于是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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