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院，沈令儀剛一踏進風荷居的屋門，左右便傻了眼。

后的知春因為和慕荷抬著個大箱籠而慢了一步，眼見沈令儀竟突然擋在了門口不進也不退，知春隔空就喊。

“夫人且先讓一讓，這箱子實在是有些沉。”

可是，當知春和慕荷“哼哧哼哧”地抬著箱籠站在風荷居的門口時，兩個丫鬟也傻了眼。

眼前的屋子，倒也說不上是家徒四壁，可里面的擺設鋪陳都已經是破舊不堪的了。

當然，看得出，屋子的里里外外是被人打掃歸整過一遍的。

因為那些件雖舊，卻很干凈，特別是那一扇扇新糊的窗欞尤為明顯，嶄新的窗戶紙盛著冬日午后的暖，晃得人熱烘烘的。

“這……他們陸家人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知春那個火脾氣當即就炸了，扔了手中的箱籠，雙手叉腰就罵開了。

一旁的慕荷看沈令儀臉也不對，嚇的連忙去捂知春的。

“姐姐你就說兩句吧。”慕荷在阿念邊伺候久了，耳濡目染的，漸漸也就有些了主事丫鬟的規矩和模樣。

知春被捂得漲紅了臉，好不容易拉開了慕荷的手，忽聽沈令儀先說道，“你別忙著生氣，趕去看看廚房那邊，再讓你娘和單媽媽們來一趟。”

知春氣歸氣，輕重緩急還是分得清的，當即一跺腳，憤憤的轉就走。

慕荷隨即連忙上前，拉過桌邊的一張椅子，用袖子抹了兩下后才虛扶著沈令儀坐下。

沈令儀特意看了慕荷的袖一眼，然后了然笑道，“是有人來收拾過的，只是東西舊了些，所以看著就不大面，但干凈是干凈的。”

慕荷忙不迭點頭，“夫人說的是，我小時候就聽我娘說，屋子屋子，要有人一直住著才有人氣，人氣養，常住才能常新。”

小丫鬟說著環顧了一下四周，不由嘆，“這屋子，看著確實是很久沒有人氣了。”

沈令儀不由暗賞地看了慕荷一眼，剛想讓也坐下歇歇腳口氣，門口就傳來了腳步聲。

是知春帶著趙媽媽和單媽媽趕了過來。

“廚房是空的，鍋碗瓢盆啥都沒有，不過灶臺什麼倒都是好使的，生把火燒一燒，熏上一兩回，就開灶了。”單媽媽一進屋就念叨，“就是沒想到這兒竟連鍋碗也缺的，看來還是要馬上再回一趟竹院去搬。”

一旁的趙媽媽默不作聲，待單媽媽說完話，方才四下看了看，然后上前一步湊到沈令儀面前小聲說道，“之前就聽說陸家有些難，但是沒想到這麼難。”

沈令儀聞言眨了眨眼，問趙媽媽，“這之前二爺是不是也沒回來這院子里看過？”

進了陸府，沈令儀對陸晏廷的稱呼就跟著變了。

以前喚他“大人”，但陸府人人都喊他一聲“二爺”，沈令儀覺得自己還是“鄉隨俗”的好。

趙媽媽聞言忙應道，“是，知春爹說爺在這之前只回過兩次陸府，每次都是不到半個時辰就出來了，怕是都沒想到這風荷居會是現在這般落魄模樣。”

沈令儀點頭。

這會兒倒是心如止水的，說實話，以前在下籬村，住的地方比陸府的風荷居都要差一些，但只要屋子干凈清爽，那就沒啥大問題。

這樣想著，沈令儀便開口吩咐了。

“媽媽，我方才一路進來的時候見著外頭還有幾個負責灑掃的小丫鬟，你把們都召集起來，先歸整件，把這兩日要用的被褥什麼的都先取出來，然后單媽媽趕開個灶，先生火燒水，咱們好把床和桌椅什麼的都再一邊。”

眼見單媽媽轉就要走，沈令儀忙不迭又喊住了，“還有就是地龍，媽媽你趕檢查一下這里里外外幾間屋子的地龍能不能用了，天還冷著，了夜萬一沒暖氣，那才是真要命！”

沈令儀吩咐的井井有條，旁的人接派活也很是麻利，不一會兒，本還了無生氣的風荷居里便“叮叮當當”地鬧騰了起來。

沈令儀也沒閑著。

以前在竹院的時候就鮮端那種高高在上的主子做派，這會兒待單媽媽笑瞇瞇的端來了燒開的熱水以后，立刻就卷起袖子，拿著抹布和丫鬟們一起干起了活兒。

當蔣氏拉著臉提著個木匣子從外頭踏進風荷居的時候，著實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了一跳。

只見沈氏正踮著腳站在炕桌上，一點一點仔細地抹著窗欞上的浮灰。

一邊，還一邊笑著和腳邊扶著炕桌的小丫鬟說笑。

“那就當是每回年二十四掃房子，你們不得里里外外都干凈了？了哪兒都要挨主子的罵呢。”

忽然，屋外有小丫鬟發現了蔣氏的影，怯生生地喊了句“請大夫人安”。

沈令儀聽見了回頭去看，然后就那樣高站著和蔣氏打招呼。

“大嫂且稍等，我馬上下來！”

蔣氏訕訕而笑，看著屋子里煥然一新的陳設布置，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熱疼。

沈令儀很快就下了炕，收拾了一下裝洗干凈了手以后方才落了座。

知春彼時也端上了熱茶，裊裊茶香浸潤著屋子里長時間不曾住人的生冷氣，讓人頓覺一暖暖的煙火味。

“不知道弟妹一回來就這麼大靜，若是知道，我……我也好派些丫鬟來給你打個下手。”

蔣氏這趟過來完全是被陸晏恒催的，當下這場面話說的也是生。

沈令儀聞言只是笑笑，也不拆穿，遞了熱茶上去讓蔣氏喝。

輕裊茶香，蔣氏啜了一小口，臉上笑意不變，眉頭卻皺得更深了。

這一杯，泡的是今年新炒制的庭碧螺春，茶淡香遠，口甘湯亮，應是極好的尖葉茶，上貢佳品，千金難求。

蔣氏不由笑在了心里，著茶盞的手指下意識地就泛出了青白。

如此一個不藏富貴的沈氏，真能看上專門送來的這二十兩月銀嗎？

陸晏恒是想要一碗水端平，但是這個當家主母還要臉呢，二十兩銀子說不上多，可也夠一家子十幾口人幾日的口糧了。

但接下來，每月都要犯愁這一筆固定的支出，他們那些皮子的人是真不知道這個當家主母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