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在竹院是見過母親的。”等沈令儀站定，陸晏廷倒是意外地開口做起了介紹，可這第一句話就讓吳氏頓下不來臺。

知道，陸晏廷這麼說，就是還記著當年自己帶柳一起去竹院找沈令儀麻煩的那一茬事兒。

吳氏不由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又對著沈令儀微微一笑，忍著沒說話。

陸晏廷隨即又指了指吳氏旁的靳氏道，“這是祖母。”

沈令儀一一行禮問安，心道：這果然是陸府的老太太。

原本有些吵吵嚷嚷的屋子里這會兒靜得可聞針落，所有的眷見著陸晏廷這般放低姿態給沈令儀引薦生人，心下都是又吃又艷羨的。

高門深宅中，哪兒有大老爺們會專門來參合院的事兒啊。

更別說是陪在個新婦的邊上帶悉婆家眷了，這說出去，只怕是要淪為眾人口中的笑柄的。

所以，靳氏的臉立刻就拉了下來。

“老二，你今兒不上朝麼，把人送回來了還不放心，是怕我們會虧待苛責了不，還得你親自伺候著？”

老太太語含訓誡之意，把手中的佛串撥得“啪啪”直響。

屋子里沒人敢一聲大氣，靳氏這一步下馬威，給的不止是陸晏廷，亦是剛剛才進了陸家大門的沈令儀。

然則陸晏廷只淡淡一笑，連句多余的解釋都沒有，只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似在等著什麼發生一般。

沈令儀其實是不慌的，因為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一件事，打狗，是要看主人的。

不管陸家人對是什麼態度，假喜歡也好，真厭惡也罷，只知道自己對陸家人的態度，只要循著陸晏廷對陸家人的態度即可。

既不用過分親近，也不必刻意疏遠，因為和陸晏廷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就在屋子里的氣氛頓顯膠著尷尬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接著，一個氣吁吁的小廝忽然掀簾而。

乍的寒意卷起了挨著門口坐的那幾個眷的擺，冷得人“嘖嘖”出聲。

眼見前院的仆役竟在陸晏廷的跟前這般沒有眼規矩，靳氏仿佛生生被人甩了一記耳，惱怒地當眾拍案而起。

“混賬東西，通傳都不會了嗎？”靳氏著手中“簌簌”作響的佛珠串，怒目圓瞪，“沒見著這一屋子的人嗎，沒沒眼地就往里頭竄？”

小廝當即“噗通”一聲直接跪下了，漲紅了臉支支吾吾道，“老……老夫人，是、是……是圣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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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圣旨踏陸府的不是別人，正是才坐穩侍大總管之位的涂臨海。

涂臨海著一襲服長袍立于廊下，了府中一眾眷的福禮后方才笑逐開地主迎上了陸晏廷。

“大人，那小的在這兒宣旨？”

陸晏廷淡淡點頭，說了句“有勞”，然后便牽著沈令儀后退了兩步。

沈令儀不解，轉頭去看他，卻見陸晏廷已經先眾人一步掀開了長袍下擺，單膝跪下了。

包括靳氏和吳氏在的所有人都是蒙的。

只是未等涂臨海開口，眾人的后忽然傳來了聲響。

“是大爺來了！”也不知是誰，眼尖的喊了一句。

蔣氏連忙小跑著上前去攙扶，一邊勸陸晏恒慢點，一邊讓后面的丫鬟趕來扶著。

這兩日前院的雜役們有些生懶，總不及時掃了地上的薄雪，凍一晚上，雪結了冰，尋常人走得快了都要格外仔細，更何況是陸晏恒這樣因為天冷舊疾復發而腳不便利的人。

可陸晏恒卻搖搖頭，眼含責備地看了蔣氏一下，腳下的步子不自覺地就邁得更大了。

在丫鬟和蔣氏的攙扶下，陸家嫡長子終于艱難地走到了陸晏廷的邊，費了一番力氣后緩緩跪下。

冰天雪地的，陸晏恒掀起長袍的時候，膝蓋上沒有帶著寒的護棉。

蔣氏暗中咬了咬牙，心里翻騰著一子說不出的酸。

站在臺階上的涂臨海等眼前的人都跪地后方才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宣起了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臨安余縣沈氏，淑慎，勤勉順，雍和粹純，行溫良，克嫻則，淑德含章。即冊封為一品誥命夫人，福延子姓，家余麟之祥，恩重天綸，世有龍鸞之彩。欽此!”

涂臨海話音剛落，沈令儀就聽到后傳來一陣竊竊私語之聲。

所有人都驚呆了，只有老神在在的陸晏廷跪在那兒一本正經地回應著涂臨海的話。

“微臣叩謝皇上，隆恩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陸晏廷的聲音不大，隔著耳邊掠過的風聲，沈令儀忽然想到昨晚他將自己擁在懷中，說費心在陛下面前給換了一樣東西來。

當時一再追問他，男人還三緘其口假裝神，沒想到，竟是這樣貴重的一份厚禮。

因為冊封的是沈令儀，所以這道圣旨最后自然也是了的手。

沉甸甸的金黃卷軸，用五織品制而，書漢文楷，皇上鈐以印鑒，通覽之下，彩明艷絢麗，有一華貴喜慶之氣。

要說不激是假的，哪怕就在一年之前，沈令儀都不敢想，這樣貴重的件會被宮中貴人親自付于的手上。

“恭喜陸夫人。”涂臨海是慣會看眼的，一聲“恭喜”扯了嗓子喊得尖銳清亮，似生怕一旁的那些陸家人聽不見似的。

“多謝公公，今日有勞公公您專門跑這一趟，我讓人備了熱茶點心，公公一會兒務必歇歇腳再回。”

沈令儀忙不迭地斂了散漫的神思，想著千萬不能在外人面前丟了陸晏廷的臉，便是落落大方的笑著頷首，領了涂臨海的請。

涂臨海忙說“客氣”，然后又指了指門外道，“夫人若是現在得閑，不如先和奴才去外頭把皇后娘娘封賞下來的件清點一下，奴才一會兒回去也好差。”

沈令儀一愣，下意識看向了陸晏廷，似在無聲詢問他：怎麼還有東西賞賜？

可首輔大人卻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抬手一指，吩咐涂臨海道，“勞煩涂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