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借什麼銀子？”

屋里兩人正說著話，禪房的門忽然被人輕輕推開，然后，昭元那張明如春的臉便探了進來。

李嬋看著先是一愣，下意識就問道，“福貞呢，怎麼就你一個？”

接著，沈令儀就見昭元把木門又拉開了一些，側讓了一條道兒，將后一抹倩麗聘婷的影往前面推了推。

一個十七、八歲模樣的跟著探進了頭，圓圓的鵝蛋臉如新月清暈，秀麗清雅，五看著與永隆帝確有幾分相似。

這，就是沈令儀只聞其名，卻從未見過其人的福貞公主了。

“喏，喏！”一旁的昭元還在那兒拱火，“娘娘真是好讓人傷心，這都見著我了也不關心人家一下，心里就是惦記著自家妹妹。”

昭元說罷已經拉著福貞走進了屋，然后又挨著沈令儀坐下，明著抱怨道，“也是，誰讓我不是陛下的胞妹呢！”

“你個狹促鬼！”李嬋被昭元逗得氣笑了，順手抄起桌上的一個和菓子就往上扔，“平日里皇上對你不好嗎，本宮對你不好嗎，說的本宮像是苛待了你一樣。”

一旁的福貞順勢也站在了李皇后的邊，一邊挽著的手一邊對昭元反相譏。

“周玉瑤，你呀千萬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可知這兩年我在外面多辛苦，風餐宿只吃一頓紅薯的滋味你可知道？哪兒像你，真正的金枝玉葉，貴貴地待在上京城里養尊優，日子過得那一個錦玉食呢！”

福貞公主說著還假意地扯了帕子抹了抹眼角，可臉上卻分明著一點點使壞的笑意。

沈令儀正納悶，福貞那一聲“周玉瑤”喊的是誰，就聽昭元“哦呦呦”了一聲也開了腔。

“是呢，是呢，風餐宿的時候還有兩相悅的平京侯時時刻刻陪在你邊，亡命天涯被你倆逃出了風花雪月，也不知道得了便宜的到底是誰！”

昭元說罷還指了指側一頭霧水的沈令儀道，“周玉瓊，這屋子里除了有你嫂嫂，還有你未來的大姑子呢，還不來行了禮。”

沈令儀嚇得連連去扯昭元的袖，而一旁的李嬋則用手抵著額頭，沖門口抿著不敢笑出聲的暮云說道，“快，快把這兩只嘰嘰喳喳的麻雀給本宮轟出去，吵得本宮心都抖了！”

禪房里頓時鬧哄哄了起來，而福貞公主還真就順著昭元公主的話乖乖地走上了前，低眉淺笑地給沈令儀行了個福禮。

“沈姐姐，我是福貞。”

走近瞧了，沈令儀不由在心里喟嘆道，小公主長得真是水靈好看，沈淮竹那個愣頭青真不知道是撞了什麼大運了！

“哎，哎！”

沈令儀忙不迭去扶人，可還沒到福貞公主的袖，人就被昭元一把拽了回來。

“你坐好了，這麼著急做什麼？”

沈令儀到底私下和昭元更一些，聞言便正地皺著眉和小聲說道，“你也別鬧，容我先好好把自己和公主的關系捋一下！”

誰知就因為這句話，李嬋便帶頭先放聲笑了起來。

“好了，都別鬧！”笑過以后李皇后才收了聲，來回各瞪了昭元和福貞一眼，然后才命暮云趕上茶。

沈令儀趁勢又細細打量了一下福貞公主，心里是越看越喜歡，不由問道，“淮竹說明晚你會來家里坐坐，對嗎？”

福貞乖巧地點了點頭，輕聲說了句“是”。

昭元在旁不問沈令儀，“你阿爹和阿娘是要出了年才會回宣城吧？”

沈令儀點頭，轉而又沖福貞微微一笑，方才和昭元說道，“麓山書院那邊其實也離不開人，我阿爹不能辜負了方先生的囑托，本盤算著年前宮里的事兒辦完了就要走，被我和淮竹好不容易給攔下來了。當然，他們……其實也想看看公主。”

福貞連忙應道，“我明晚一定去。”

昭元在一旁淺淺地笑，然后又問李嬋，“方才娘娘同令儀在聊什麼，什麼借銀子？”

屋子里都是自家人，李皇后也沒藏著掖著，嘆了口氣就把一腦門的糟心事簡單地說了一通。

昭元聽完也是好奇，便徑直問沈令儀，“那姬夫人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借銀子，問誰借銀子？”

沈令儀深吸一口氣，把當日姬瑤說的最后一些話一字不落地轉述了。

“問民，問，問大周朝九州國域之的那些富豪鄉紳。”

見昭元聞言張大了，沈令儀又說道，“夫人說了，當年他們姬家被……被朝廷克扣軍餉糧草的時候，就是向所有的姬家軍和守城的黎民百姓征收銀子和糧草的。當然，這是征收，是借調，并非是強取豪奪，所以一分一毫一糧一草都是要白紙黑字記在冊子上的。待朝廷將此番難關度過之后，這些取之于民的東西就都是要還的，不僅要還本，還要還利，以免讓百姓說天家不遵商賈之道。”

沈令儀的聲音如一下一下悠遠長鳴的古鐘敲擊在李嬋的心尖上。

其實類似的法子之前并非沒有想過，但如今這千瘡百孔的朝廷真算得上是天家的“丑聞”了，都說家丑不可外揚，李皇后一直都非常猶豫，向民借調這樣大肆鋪張的法子，永隆帝究竟會不會同意。

而就在這時，一旁的昭元公主也回了神。

只見先是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茶，方才慢條斯理的說道，“我聽著倒是覺得姬夫人這法子好得很，不過若真要這麼辦了，我覺得倒未必要先向那些富豪鄉紳開口，依我看啊，應該先從咱們上京城里的那些個達顯貴開始，挨家挨戶，讓他們把銀子端出來，多的多端，的端，這國難當頭的事兒，他們那些個盡朝廷蔭庇的主兒，誰都別想獨善其！”

李嬋不由瞪了一眼道，“你這和明搶有什麼區別？”

“誰明搶誰呢？”昭元冷哼，“他們從朝廷這兒明搶的還麼？這朝朝整治貪污吏，朝朝都有貪污吏，他們手上的那些，亦全都是從國庫里頭搶了去的。如今咱們不過就是讓他們如數還回來而已，還可以其名打著捐贈朝廷、充盈國庫的旗號，已經是給足了他們的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