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儀的這番忠心表得李嬋慨萬千。

“說實話，有些事，本宮對陛下不好啟齒，對著你們，反而倒是可以暢所言的。”李皇后說著喝了一口熱茶，又鎮定了幾分，“國庫空虛至此，此乃國丑，可是這麼大的事兒，本瞞不住皇上，本宮今日也是心急。”

“那娘娘您是怎麼想著要提前給京中各宦府邸家派帖子請糧的呢？”沈令儀問。

“本宮那是防患于未然，誰知竟是歪打正著。”李嬋說著都氣笑了，“戶部那些個人在得知本宮準備開寺布粥的時候就一個勁的旁敲側擊，想讓本宮打消念頭，是本宮一路力排眾議，堅持要在臘八這天鬧這麼大的靜的。所以為了怕到時候大家都收不了場，本宮無奈才想了這個『萬戶討善』的法子。”

所謂“萬戶討善”，說的就是李嬋前兩日派給各家的那個帖子。

大概的意思就是新帝登基，惠澤天下，為傳善緣，天家便準備臘八布粥，希京城各家權臣新貴以及皇親國戚們，盡量都捐點口糧出來，沾了善緣不說，更是廣布福澤于天下，一舉兩得。

“既然如此，娘娘便可繼續用同樣的法子來試著慢慢地充盈國庫！”

沈令儀一直都很佩服李嬋遇事時的果敢抉擇，所以在的面前，沈令儀一直都沒有什麼扭造作曲迎奉承的假姿態。

“同樣的法子？”李嬋聞言側目看，眸子里閃過一希冀，有種和沈令儀不謀而合的激，“你也覺得此法可行嗎？”

沈令儀當然知道李皇后肯定心中對此早有對策了，立刻直言道，“這件事我不敢托大，事實上月初我去看過昭元公主一次，當時公主也是順口和我說了一，說朝廷國庫空虛，只怕已經到了捉襟見肘的地步。后來姬夫人去宮里見了娘娘，娘娘應該也有向夫人過一二，夫人回來就與我說了。”

李皇后有些驚訝，“姬夫人同你說了？”

因為李嬋記得很清楚，姬瑤那日宮其實待了只有大概一個多時辰，兩人喝了幾盞茶，話題繞來繞去最后還是繞在了周晉珩的上。

李嬋知道姬府如今還養著好幾個足智多謀的軍師，那些人從祖輩父輩開始就著姬家的恩惠和庇佑，因此只聽從姬家人的指派。

李皇后是想替周晉珩請一位先生，教他行軍布陣及領兵作戰的。

因為聊得開了，當時便多說了一句，“朝廷如今國庫張，各方都比較吃，所以皇上禮賢下士，廣結謀士，只能早日穩固朝綱。”

可是李嬋記得，當時姬瑤的反應平平，半點要答應的意思都沒有，好像連這個皇后娘娘都不曾放在眼中。

可誰知，轉頭卻……上了心？

但沈令儀真就點了點頭，“夫人同我說了，還和我聊了很久。”

眼見李嬋聞言斂了眸，沈令儀不由想到那日又去拜會姬瑤時，姬瑤同自己說的那番話。

“有些話我不當面和娘娘說，是因為份不對，我是長輩，亦不問俗世多年，我知道皇上和娘娘的意思，他們是想著要給姬家一個正聲的機會，讓姬家重拾威。”

姬瑤說著淡淡搖頭，悵然若失地笑道，“但怎麼可能呢，姬家……就只剩我這麼個守宅人而已了，等我百年之后，誰還能撐起姬家的門楣？”

沈令儀記得自己當時沉默良久，都沒法回答姬瑤這個沉重的問題。

想到這些，便整理了一下思緒，將那日與姬瑤的談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李嬋。

“姬夫人許是不愿再繞塵世，我與相下來，一直都覺得夫人是淡泊名利的，若非如此，也不用再出宮以后專門把我找過去，讓我來做這個傳聲筒。”

見李嬋神微緩，沈令儀連忙又繼續說道，“夫人雖上不說，可卻把事兒都看在眼里。記得娘娘您提及的那些難，說姬家從祖父那一輩開始，行軍打仗，就已經是不指朝廷的軍餉了。”

“什麼？”李嬋吃了一驚，方才緩下來的神又凝重了起來，“難怪……難怪當年姬家會突然被制得毫無還擊之力，會在一夜之間急流勇退直至世……”

原本他們這些后人都以為當年的朝廷會集合全力對付姬家，怕的是姬家那如日中天的兵權，可現在看來也不全是。

若是一支強可敵國的軍隊，連軍餉什麼都能自給自足，不需要背靠朝廷背靠天家了，那沒有任何一個君主會任由它肆意強大下去的。

正所謂功高蓋主，蓋的是權，是利，亦是民心啊。

李嬋想著想著上不由浮起一陣冷汗，萬幸姬家滿門一直都是忠心肝膽的賢臣，否則這大周朝的江山，興許就真沒“周家”什麼事兒了。

見李嬋凝神沉思不語，沈令儀又給添了一盞茶。

裊裊茶香溫熱，沁人心脾，李嬋思忖良久，方才在沈令儀擺弄茶的“叮當”聲中反應了過來。

“如此說來此事是本宮大意了，原應該本宮親自去見姬夫人的。”再開口，李嬋眉目間已恢復了往日的端莊從容，“那夫人還同你代了什麼？”

“夫人讓我告訴娘娘，想要充盈國庫的法子有很多，皇上和娘娘還有閣六部一定也擬了不的折子，不過按著他們姬家原本嘗試過的那些囤餉之法來看，最行之有效的是兩種，一是勤政節儉，二是南糧北調。”

李嬋點頭，“這倒是和閣他們想出來的法子不謀而合的，不過現在的問題是，即便是調糧，朝廷一時半刻也拿不出那麼多的銀子啊。”

方法是好方法，尤其眼下春種還沒開始，若是真能熬過了今年冬天，待到來年開春了，萬復蘇，良田孕，風調雨順，那朝廷就能漸漸地上一口氣了。

沈令儀聞言，想了想措辭以后著頭皮道，“所以姬夫人說了，若是朝廷真到揭不開鍋了，那就敞開了國庫去借銀子。”

這法子自然是暴了些，但事有輕重緩急，現在整個皇室要解決的，是眼前的燃眉之急，那面子，就可暫且先放一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