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阿念一路和陸晏廷聊著宮里的所見所聞，素凈的小臉上洋溢著平日里見的興。

首輔大人亦非常認真地聽著閨繪聲繪的描述，哪怕宮里那些千篇一律的“景”他早八百年就已經看膩了。

閑談間，陸大人偶爾提了一句，“往后若是小殿下再惹你不開心了，你直接來告訴爹爹。”

阿念聞言便偏頭問陸晏廷，“爹爹，你以后是不是還要教小殿下做學問？”

首輔大人漫不經心地單手托腮，用另外一只空著的手捋了捋順閨被風吹的發，意味深長道，“他啊，將來總繞不過閣院的，只要我還在閣待著。”

阿念皺眉，聽不懂爹爹的話，只在心里地想，原來的爹爹竟是個這麼有本事的人，大到將來還能教小殿下做學問，真的是太厲害了！

父倆是掐著點回到竹院的。

陸晏廷抱著阿念下馬車的時候，剛抬頭就看到一抹鮮怒馬的颯爽姿從巷子口轉進來。

拔的影背而至，座下駿馬通雪白，看得被陸晏廷抱在懷里的小阿念頻頻發出“哇啊”的嘆聲。

待那一人一馬跑近，阿念才看清，來人是自己的舅舅。

“姐夫！”

牽韁繩吁停馬兒，沈淮竹一個縱飛躍跳下，站定以后就沖陸晏廷喊了一聲。

陸晏廷眉宇微揚算是應了他的稱呼，一旁候著的幾個小廝也在這時紛紛上前，領馬車的領馬車，引馬的引馬，各司其職地給主子們讓出了一條空道兒。

并肩和沈淮竹進府的時候陸晏廷問他，“福貞今晚是不是要進城了？”

沈淮竹逗著小阿念，一心二用地回道，“是，應該也要后半夜了，前探來報說他們怕夜里進城不方便，想再在城外驛站留宿一晚，我讓人去回話說別耽擱，還是早點進城的好。”

陸晏廷點頭贊同，“到時候你親自去接。”

“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今晚五城兵馬司巡城，薛統領點了讓我帶隊，我還沒同他說公主的事兒。”

“他差你一個人麼？”陸晏廷看了小舅子一眼，其意不言而喻。

有了自家姐夫的保駕護航，沈淮竹自覺腰桿子又了幾分，踏進前廳的時候腳下都生了風。

廳，沈令儀帶著二老和小笙等候他們多時了。

見人終于趕著時間回來了，沈令儀忙笑著迎了上去，一邊讓淮竹帶著阿念去給阿爹阿娘行禮，一邊迎上了陸晏廷的目。

只是小人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首輔大人臉上的笑意瞬間就沉了下去。

“怎麼回事？”小人角的傷口即便理過了卻依然明顯，陸晏廷徑直抵住的下顎輕輕抬起了的頭，不怒而威的聲音下意識就拔高了，“誰打你了？”

沈令儀嚇得連忙按下了他的手，又沖一旁的知春頻頻使眼，然后才拉著陸晏廷快步地出了前廳。

“沈令儀！”陸晏廷卻是不依的，反手握住小人的腕子要個說法。

這是誰反了天了，敢在他的私宅里造次！

“是我爹啦！”沈令儀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連忙著聲音勸他稍安勿躁，“是我爹惱極了，教訓我呢。”

見陸晏廷一愣，沈令儀便地吐了一下舌頭沖他做了個鬼臉。

其實這話說出口也是難為，想自己現在也是當娘的人了，還要挨老父親的訓誡。

不過沈令儀到不覺得委屈，四年前的事是沒心沒肺在前，也難為爹爹這麼生氣，換做是，也是要怒的。

“你爹……”偏這事兒繞到陸晏廷這兒就過不去了，“可真下得去手！”

首輔大人這句話說的也是咬牙切齒，烏沉沉的臉上著慍怒。

他怎麼能不氣呢？

哪怕打這一掌的人是沈含章，他的泰山老丈人，可掌挨在沈令儀臉上，陸晏廷就覺得是自己的心頭寶被旁的人給輕待了！

沈含章為什麼生氣，陸晏廷不用問也知道，老丈人惱的無外乎就是四年前小人自作主張的那一回。

但四年間找不著人的又不止他們二老，還有他，那一千多個膽戰心驚的日子里，他的牽掛從來不比二老的。

況且當時找到了沈令儀以后他才知道，小人當時都已經懷著孕了，竟還大著膽子跑了！

他不氣嗎？簡直氣到怒急攻心了，但就是這樣，他也不過就是說了幾句重話，不冷不熱地把人罵了兩句，連小人一頭發他都沒舍得。

可沈含章倒好，剛一見面，竟二話不說把他心尖上的人給打這樣，這要不是一家人，陸晏廷覺得自己能當場發飆。

短短片刻，沈令儀自然是不知道陸晏廷心里的這些彎彎繞繞的。

只云淡風輕地了自己的角，說知春之前已經給上過藥了，這會兒早就不疼了，讓他別擔心。

頭頂昏暗的燈去了首輔大人臉上晴不定的表。

“這是上藥的事兒嘛！”忽然，男人低沉地說了一句，然后拔就往垂花門里走。

沈令儀一愣，看了看燈火通明的前廳，轉頭沖陸晏廷喊，“你去哪兒，我都讓知春準備布菜了。”

“換服！”

夜空之下，陸晏廷的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垂花門的盡頭。

沈令儀站在廊下只覺得古怪，也不知道陸晏廷這莫名其妙地是發得哪門子的脾氣。

繞回前廳，熱菜已經上了桌，沈含章他們正圍坐在桌邊說話。

見只有沈令儀一人折回了，沈淮竹不好奇問了一句，“姐夫呢？”

“他回屋去換松快的服，馬上就來。”沈令儀說罷笑著落座，然后不著痕跡地拉過了正在和小笙說話的阿念。

“爹爹今日出宮前可發過什麼脾氣？”沈令儀問兒。

可是阿念聞言卻搖了頭，“沒有啊，爹爹沒有發脾氣。”

“當真？”沈令儀于是更糊涂了，心里直犯嘀咕。

阿念“嗯”了一聲，悄悄看了一眼正在認真分筷子的小笙，有些心虛道，“回來的時候我還給爹爹說了個，爹爹笑得都合不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