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題甚是沉重，沈令儀只覺得口莫名地被上了一塊沉石，重得不過氣來。

“就是為了一個皇后之位，竟如此心狠手辣。”

沈令儀對上氏的印象本就模糊，現在的更覺得，心狹窄權熏心的人，完全不配為后。

陸晏廷看了一眼，想了想還是決定將那些封存的悉數告訴小人。

“陛下時讀書，有一次因為意見不和而與太子爭執了兩句，上氏知道了以后就給先帝吹了枕邊風，先帝便責了陛下去書閣曬書。也是這樣的機緣巧合，陛下無意中發現了一冊被有心人藏起來的敬事房殘卷，因為那冊殘卷，我們幾人對太子的世便起了疑心。其實這高墻之下，本就沒有不風的地方，早些年后宮就傳出過流言，上氏腹中的那個孩子其實很早就掉了。后來，翰林院的一個史名董德順，也意外地從自己年邁的姨母口中聽到了關于上氏孩子早夭的事，董德順的這個姨母姓崔，早些年就是在棲宮里伺候上氏的。”

“那個姨母，是知人，怎麼還能活著出宮？”沈令儀萬般不解。

陸晏廷搖頭，“所以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當年也是巧合，這個崔姑姑其實在上氏發作產子之前就已經可以期滿離宮了，但是偏偏因為一些瑣事，崔茹芳沒有走，還一直地住在侍房里。上氏產子的那天，計劃好了準備抹黑趁出宮去，就這樣撞見了把孩子從宮外送進來的肖立那一伙人。”

聽到“肖立”這個有些遠久卻又悉的名字，沈令儀微怔，“肖立，就是廬江縣城的那個肖立嗎？”

“對，他是上氏的親舅舅，上氏要讓人幫做事，但是卻不能殺所有沾了事的人，親眷出手，自然是最穩妥的法子。”

“所以，那個崔姑姑看到了這件事，還僥幸順利地逃出了宮避禍？”沈令儀順勢問。

“看到了不該看的，出了宮半輩子都活得戰戰兢兢，甚至還改名換姓，就怕被上氏抓住。”陸晏廷道，“然后，日子久到崔茹芳約覺得這事兒是不是已經就能這樣過去的時候，的外甥進京了翰林。這在族中是喜事，董家當時大張旗鼓地辦了一天家宴，崔茹芳喝醉了，稀里糊涂就把當年上氏可能小產后換了個男嬰宮的事兒說給了外甥董德順聽。”

沈令儀聞言倒吸一口涼氣，“那個董大人他……難道就這樣去找上氏了？”

那豈不是相當于在找死嗎？

誰知陸晏廷竟真點了點頭，“董德順有點癮在，他一開始知道這件事，其實倒真不是為了威脅上氏什麼，他只是想從上氏這兒討點好，謀個更面的職罷了。所以他干了人生中最蠢的一件事，給上氏寫了一封匿名信。”

“什麼？”沈令儀幾乎驚呼了出來，“他給皇后寫……寫了信？”

陸晏廷點頭，“他想了一點辦法，信還真就這樣轉到了上氏的手中。可其實那時候董德順對太子真假這件事兒也是一點準譜沒有的，包括后來我們在審案的時候，他都一直堅信，自己沾的案子，就是當年的『春闈舞弊案』。”

當這五個字從陸晏廷口中輕輕躍出的時候，沈令儀的呼吸，頓住了。

雖說代代都有徇私舞弊的事兒發生，但是先帝爺在位期間，事關科舉的舞弊案只有一樁，那就是平德二十九年的春闈舞弊案。

而這個案子，沈令儀是再悉不過了。

“你的意思是……”翻涌的思緒在沈令儀的腦海中竄，一時之間，臉上笑意盡失，啞口無言。

當年的事，知道爹爹一定是被冤枉的，可是當時的案子結得很快，快到他們本來不及反應，全家就已經被打了天牢。

幾天以后，流放的命令就落了下來，但沈令儀覺得爹爹他們就是被屈打招，訴冤無門的。

“董德順自然是低估了上氏辦事的能力，也低估了他姨母說的那件事本的分量和危險。”見小人捂著哭未哭，陸晏廷嘆了口氣，將人重新摟懷中，用下顎抵著的晴明道，“這一環一環扣在一起就了死結，上氏知道有人窺探了不該窺探的，以為對方已經掌握了全部的真相，所以就準備讓他永遠開不了口。”

“在后宮，怎麼……能有這麼大的本事翻云覆雨？”

只是沈令儀問完這個話以后自己都沉默了，是啊，怎麼不能呢，上氏當時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正宮皇后啊！

陸晏廷也道，“當然可以，只是不知道對方到底掌握了多實，也不知道寫這封匿名信的人到底是誰，但一路私查下去，信的來最后就落在了翰林院的頭上。而送出信的當天傍晚，翰林院一共有六位當職的文，你爹爹正好列在其中。”

“是想要殺一儆百一了百了？”依偎在陸晏廷懷中的小人暗中將雙手握了拳，氣的聲音都有些抖了。

“也是真的有巧，在剛結束的春闈中，確實有兩張一模一樣的卷子，舞弊是真有的，只是上氏利用禮部的人脈，將這事兒給擴大了。案子牽扯一多，有罪的無罪的就都涉獵其中了，也因為這樣一鬧大，上氏就有時間更細查下去，最后才把目鎖定在了董德順和另外一個史上。”

“所以……我爹他們才沒有被砍頭，只是流放了？”沈令儀沒想到，這樁冤假錯案，竟真融進了這麼多的巧合。

陸晏廷點了點頭，“案子一定，翌日被斬首的只有董德順和那個倒霉蛋，因為上氏就算能耐再大，也不能驚了先帝，殺幾個人剩下的全部流放，說出去也沒人會起疑心。”

沈令儀微微出了神，忽然，腦海中靈一閃，猛的揪住陸晏廷已經完全松開的襟，擰起了眉。

“是不是當年你因為知道我是沈含章的兒，才會……才會把我留在了邊？”

原來，那些以為的自己的“努力”，不過還是冥冥之中的定數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