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上氏捂了三十載的深宮辛就這樣徹底暴在了刑部詔獄之中。

只是讓永隆帝他們都沒有想到的是，這事兒后續的推進竟比他們原本預計的要快很多。

“早知道這個董氏的也是這麼松，你說我們當年費那老鼻子勁，去查那幾個早就死作古了的人做什麼？”從詔獄出來，宋明賢的腳步都輕快了很多。

想他也是平白無故被永隆帝一聲口諭給喊回來的，夫人夫人沒抱夠，兒子兒子沒看夠，宋駙馬心里那是諸多個不樂意的。

與他并肩而行的自然是陸晏廷，聞言倒是異常冷靜道，“我們萬無一失，才能讓他們啞口無言。當年陛下歪打誤撞，因為被先帝爺罰曬書，所以才在留香閣里發現了那卷被塞在書柜后面石里的敬事房舊錄。事出反常必有妖，因為那冊舊錄，這件事兒的頭才這麼展開來的。”

其實當時看到舊錄的永隆帝都沒有想到太子竟是假的，而且當時都過去好多年了，事如虛晃，人無查，真是茫然無度的。

若非那會兒還是三皇子的永隆帝在宮中真是個無所事事的閑散皇子，這卷殘破舊錄的事兒只怕早就被翻篇了。

不過有趣的是老天要開眼，凡夫俗子真是擋也擋不住，因為半年之后，翰林院的案子就這樣明晃晃地闖進了永隆帝的視線中……

本來永隆帝還下令讓閣院和三司務必在十日之了結此案，結果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不過一天一夜，上氏便招了。

翌日下午，陸晏廷就捧著一摞厚厚的宗卷了養心殿。

永隆帝花了半個時辰認認真真的看完了那一摞白紙黑字，合上宗卷的時候他與陸晏廷說道，“董家，朕其實一直沒有想好要怎麼理。”

“真假太子”一案的罪罰已是板上釘釘的事。

上一門誅九族，其母肖家，三代之男子流放邊疆，子打奴籍。

還有朝中后黨、太子黨近二十余人，全部褫奪職發配充軍，以儆效尤肅清朝綱。

唯獨董家，永隆帝不有些猶豫，因為董家手里有一支近五百人的護衛軍，散在上京城以西的董家村。

雖護軍人數不過五百，但如今皇城外已是千瘡百孔百待興，永隆帝就算再勤政民，也都快變那難為無米之炊的“巧婦”了。

陸晏廷又怎會聽不懂永隆帝這句暗示呢，聞言就輕笑道，“是錢大人又來和您哭窮了吧？”

不過此窮非彼窮，錢大人哭的這個“窮”，是目前大周匱乏的兵力。

錢大人，錢維庸，新上任的兵部尚書，機敏睿智有沖勁，一把彎弓百步穿楊，年逾五旬子骨卻依然朗。

在兵部熬了十來年資歷的錢維庸如今終于熬出了頭，且他在永隆帝還是三皇子的時候就一直默默追隨在側，真是前后都挑不出病的一個好。

新上任三把火，這一路忠心耿耿相伴的錢大人在永隆帝面前一直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但兵部尚書從來也不說旁的廢話，來來回回只和新帝重復一件事——

新朝不能再重文抑武啦，泱泱大周兵力偏弱，務必要休養生息屯田養兵啦！

永隆帝聽得耳朵都起繭了。

“你說五百人吧，不多，但是就這點人數要是被錢維庸知道了，只怕朕真是要被他念叨上一年半載的！”永隆帝看著首輔大人，唉聲嘆氣。

事實上培養兵力確實是要從年開始的，因為十幾歲從兵營訓練出來的那些颯爽年練的都是子功，手上功夫也是真真的，肯定和從民間征來的那些只會花拳繡的兵不一樣。

所以永隆帝的擔心，陸晏廷心里清楚。

“依微臣之見，董家的人肯定是要置的，但兵留下吧，畢竟……”

陸晏廷細細想了想，剛想再繼續說，忽聽偏門風簾微，一抹藕影緩緩而。

“微臣參見娘娘。”陸晏廷隨即后退一步向李嬋叩拜。

“珣笙不必多禮。”李嬋私下喚他表字，并未端起一國之后的架子，“是本宮唐突了，本宮以為你同陛下已經談完了，所以想著來給陛下送藥。”

“陛下病了？”陸晏廷微怔，抬頭去看永隆帝。

永隆帝卻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偏頭疼的老病了，不礙事的。”

“伏陛下善保龍，以社稷為重。”陸晏廷鄭重其事應道。

李嬋聞言也微微地嘆了口氣，“新朝新事，陛下已經通宵達旦好幾天了，不過珣笙啊，本宮今日遇著你也是正好的，本宮想和你打聽一個人。”

“娘娘請說。”陸晏廷道。

“那位賀大夫，可是清白人家？”

李嬋一邊問一邊將湯藥端給永隆帝，又從桌案上的瓷罐中挑出了兩顆金棗放在永隆帝的手邊。

“娘娘問的是賀松年？”陸晏廷有些詫異。

李嬋點頭，直言道，“在竹院的那幾日，本宮也是夜不能寐，頭疼得難，卻又唯恐擾了大家的心境所以一直忍著。最后倒是賀大夫發現了本宮的問題，給本宮開了一味藥，簡簡單單的方子，用的也都是尋常的藥材，可效果真的是不錯。”

“竟有這樣的事？”陸晏廷回道，“但微臣對那位賀大夫倒不太了解，那是子閨閣至之夫，不瞞娘娘，微臣也并未見過此人。”

“原來如此。”李嬋笑了笑，頗有些云淡風輕道，“無妨，本宮不過也就是當作話家常一般同你閑聊幾句。因為先帝爺的事兒，太醫院如今人手也不足，本宮還想著要和陛下商議一下，廣開宮門，不拘一格降人才……”

“你就是瞎心。”就在這時，喝完藥的永隆帝笑著打斷了李嬋的話，“你當宮里是什麼好地方嗎，吃人不吐骨頭的金鑾天牢而已，做哪有做個醫館大夫來的逍遙自在。”

“陛下……”李嬋嘆氣，有些無奈地看了永隆帝一眼。

陸晏廷在旁默不作聲地將帝后的話全聽進了心里，面上卻是一貫的但笑不語，看不出心境。

末了，永隆帝又留他，代了幾件要事以后方才松口放了人。

陸晏廷隨即起要告退，又聽李嬋笑著對他說道，“珣笙，若是方便的話，明日就讓阿念進宮來吧。珩哥兒的課都開了好幾日了，阿念再不來，課業可就要拉下了。”

提及阿念，李嬋臉上的笑意就更溫和悅了幾分，“中午的時候讓孩子們留在本宮這兒用膳，下午本宮會讓人把阿念送去東華門，你放心，本宮日日都會照看著，阿念這孩子，本宮喜歡的很。”

“微臣遵旨。”陸晏廷頷首，領命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