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天晚上的況確實是有些反常了。
因為自從沈令儀重回竹院之后,陸晏廷每日出宮的作息就變得非常固定了。
他通常都是酉時三刻出宮門,大約半個時辰以后就能趕回竹院。
但是今天,直到沈令儀他們母子三人從妙醫堂回來,陸晏廷都未見蹤影。
竹院外,虞叔一見沈令儀出行的馬車歸來就急急地迎了上去,不等馬車停穩,虞叔的呼喊聲就過車窗傳了進來。
“夫人,您可算回來了,周小公子已經在咱們院里等了兩個多時辰了!”
“什麼?”沈令儀聞言連連掀開門簾,滿臉不解道,“他是一個人來的?”
虞叔點點頭,見沈令儀順勢要下車,便抬手虛扶了一把。
沈令儀利索地下車站穩,又轉將阿念和小笙一并抱下車,然后才問虞叔,“小公子有沒有說來做什麼?”
虞叔搖頭,“真沒問出來了,人一進府就說要找茵姐兒,我說姐兒跟著您出門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回來,結果小公子竟也沒有什麼贅言,二話不說就在前廳坐下了,一等就等到了現在。”
“大人還沒有回來嗎?”沈令儀下意識看了一下烏沉沉的天,估著這會兒大概都要過戌時了,按說陸晏廷應該早就出宮了。
虞叔聞言也是一臉擔憂,“沒,爺今兒確實晚了,這會兒都不見人。”
“他也沒有什麼口信傳回來嗎?”見虞叔依然搖頭,沈令儀皺了一下眉,心中忽然地“咯噔”了一下。
不過虞叔很快又說道,“我已經派人去宮門前候著了,夫人您放心,只是那周家小公子……”
沈令儀連連沖虞叔點頭,然后牽起一旁小阿念的手,低頭詢問著。
“小公子今日等了你這麼久,你與阿娘去和他見一面,可好?”
阿念一寸一寸挪著步子,抿著小一直不吭聲。
沈令儀于是繼續之以,“我知道你可能還在氣頭上,但是先生肯定教過你一句話,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按說他今日會主登門,就是來道歉示好的,就算你不接,但這個機會你總是要給人家的。”
阿念低頭想了想,似覺得沈令儀的話說的有些道理,便點頭道,“那我就和阿娘去見見小公子吧。”
……
前廳,周晉珩那抹小小的影依然端端正正地坐在背高椅上,華服未,姿筆,遠遠看去簡直和雕琢細的瓷娃娃并無兩樣。
其實,他用這樣的姿勢在這兒耗了小半天,坐到這會兒已是腰酸背痛手心冒汗了。
但是他卻謹記著父親之前同他說的那番話。
父親說,“大丈夫有所為,亦有所不為,之前你誤會茵姐兒,隨意詆毀,這就是非『大丈夫所為』的事。那何為『有所為』,想必也不用為父的同你多贅言了吧。”
正所謂一人做事一人當,周晉珩知道,當時氣走了茵姐兒是他一人之過,他也知道父親和母親在生氣惱怒什麼。
事實上,當時那番話說出口的時候,他就已經想要道歉了。
因為私下相的這兩日,他是從未在陸文茵的臉上見到過那樣難過的表的。
可是當時他自己也還在琢磨,他覺得那話說的沒有錯,莊先生把這個陸文茵帶來,專門讓與自己比賽背誦文章,這本就是“作弊”了。
他怎麼可能比得過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人呢?
而且,明明他就是覺得此事一點也不公平,為何陸文茵一哭,父親母親甚至先生都向著了呢?
說實話,周晉珩直到現在都覺得自己這頓批評挨得很冤枉,但他也知道,陸文茵是妹妹,即便他心有不甘,也不能當眾對妹妹如此口無遮攔。
所以,他是有錯的。
想到這里,周小公子不又看了一眼已經掛起了燈的外廳廊下,嘀咕了一聲,“真的好慢啊……”
就在這時,不遠終于傳來了腳步聲,接著,一大兩小三抹影就闖了周晉珩的視線。
“小公子!”沈令儀帶著阿念和小笙疾步而。
一見端坐在廳的周晉珩后,便不由地松了一口氣,連忙上前寒暄道,“真沒想到小公子今日會在府中等這麼久,我一早就帶著阿念和小笙出門做客了,小公子你用膳了沒有,我讓廚房給你做點吃的吧。”
可周晉珩聞言卻從容地搖了搖頭,穩重老道的一點也不像是個三、四歲的孩子。
“我今日來,是專程來和文茵妹妹道歉的,昨日我不應該笑話妹妹,妹妹過目不忘是自天賦,并非不好的事,我不應該心生嫉妒,當眾讓妹妹難堪,不知道妹妹可否原諒我。”
沈令儀一聽便挑了挑眉,向周晉珩投去了異樣的目。
說實話,初見這孩子,沈令儀就覺得他上有一別家孩子所沒有的獨特氣質。
冷靜自持,沉默獨立。
僅這幾個字,就真的很難用在一個四歲未滿的男孩子上,但是用來形容周晉珩,倒是一點也不為過的。
況且,懂事的孩子沈令儀也不是沒見過,近有阿念,遠有剛認識不久的賀征,即便是有些哭鬧騰的小笙,沈令儀亦覺得他們全都是懂事的好孩子。
但唯獨周晉珩的上還多了一點別的孩子所不可匹及的驕矜,沈令儀覺得,那是一種與俱來的氣質,即便有人想模仿,只怕也是會東施效顰鬧笑話的。
想到這里,不看向了阿念。
其實,沈令儀并不主張過多的參與孩子們之間的事兒,因為覺得大人有時候會把孩子們之間的問題想得太復雜。
況且,這些人世故的小事,也都是孩子們長路上所必須要經歷的風雨。
他們為人長輩,可以替孩子們擋災避難,卻并不能幫他們經歷屬于他們的人生。
可是,就在沈令儀以為阿念會點頭承下周小公子這極為難得的致歉時,小阿念竟皺著眉沉思了一下,然后才迎上了周晉珩那張雕細琢的臉,一字一句說出了聲。
“我……不想原諒你。”
短短六個字,讓周晉珩的腦子“嗡”一聲炸開了花。
“什麼?”周小公子以為自己聽錯了,端在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了起來。
說到底也只是四歲不到的孩子,就算再厲害,周晉珩也沒有辦法很好地藏自己的緒。
“我不想接你的道歉。”好像生怕周晉珩沒有聽清一般,阿念又重復了一遍方才的話。
“為什麼?”周小公子臉上的表頓顯古怪,焦慮中著濃濃的不解。
“沒有為什麼。”阿念淡淡地搖頭,“因為你對我做的事讓我很不開心,我……還沒有原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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