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開口說的這分明也不是一句撒的話，聽起來其實普普通通的，但不知為何，陸晏廷的心忽然就好像被人重重地擰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人生孩子本來就等于是去鬼門關繞一圈的，他當年被蒙在鼓里，什麼都錯過了，所以聽到沈令儀說這番話，陸晏廷真是又氣又惱。

“胡說，什麼回返照！”

呵斥了沈令儀一句后，他終于還是默默地將小人重新摟進懷里，攬著小臂的手又不自覺地加重了一點力道。

沉默片刻，他才發出一聲長長的喟嘆，“沈令儀，你說說看，我要拿你怎麼辦？”

是啊，要怎麼辦呢？

哪怕這個人現在已經活生生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了，他卻還是覺得眨眨眼，便會消失一樣。

沈令儀歪在男人懷里閉著眼，還在琢磨要怎麼接陸晏廷的這句話，忽聽陸晏廷轉了話鋒正經開口。

“翰林是不行的，不過禮部鑄印局那兒還有個位置空著，若是他愿意，倒真可以試一試。”

“什麼禮部？”沈令儀一時沒反應過來，抬起頭看著陸晏廷懵了懵，半晌才瞪大了眼睛道，“你……要給阿平……”

“呵，連名帶姓不會喊人名是不是，非得阿平阿平這樣的？”陸晏廷瞇著眼低頭看，又輕飄飄地追了一句，“鑄印局是缺人，但人家不一定會要他，只是給他個機會試試，要是他沒什麼拿的出手的本事，我也莫能助。”

“那你和他說了嗎？”沈令儀是真高興的，不管怎麼說，曾舜平的品一直都是信得過的。

陸晏廷聞言則冷哼了一聲，似事不關己道，“讓他三日后去城里找鑄印局的范大人，他會安排此事的。”

這天晚上，回了一趟下籬村后的小人睡得格外踏實，連忙碌至深夜的陸晏廷是什麼時候回房上的床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沈令儀起來的時候陸晏廷又已經走了。

知春進來伺候洗漱的時候說，陸晏廷代了，今晚要留宿閣院，等他明日回來以后就帶去崇元寺。

這樣平白空出了一日，阿念和小笙又不在，沈令儀得了閑，便了去秋水苑的心思。

本來沈令儀也是想再緩緩的，但是這心思一起來，就有些坐不住了，是以過了晌午用完了午膳，就把崇嶺喊了過來。

原本沈令儀以為單獨出府一趟可能不易，誰知崇嶺聞言竟輕松點頭道，“爺代了，夫人想去哪里都行，只要我們跟著。”

“你們？”沈令儀有些好奇，“不是只有你一個嗎？”

崇嶺搖頭一笑，“自是不止我一個的，不過夫人放心，你瞧不見他們，只當就我一人即可。”

沈令儀知道陸晏廷這是一朝被蛇咬，也知道自己和孩子眼下就是他的肋，便也不做扭推辭，大大方方道，“那就辛苦你們跟著我跑一趟了。”

……

時隔四年再去秋水苑，沈令儀的心其實很忐忑。

人是肯定要見的，但是見了以后要說什麼，卻一時半刻沒有頭緒。

就這樣，懷揣著一顆忐忑的心，沈令儀坐著馬車回到了那個再悉不過的地方。

可在看到秋水苑那塊金燦燦的新招牌時，卻傻了眼。

面前的三層小樓風月依然，但好像又完全不是以前的秋水苑了。

此時小樓正門剛開，偶有幾個眼生的小廝提著木桶和掃帚進進出出，沈令儀便順手攔下了一個人，問他程媽媽起了沒有？

結果那小廝竟撓了撓頭滿是不解地看著，“姑娘問哪個程媽媽？”

沈令儀一愣，下意識道，“自然是程余嫣程媽媽，你們秋水苑當家的。”

“我們媽媽姓曹，不姓程啊。”小廝也是好奇，仿佛沈令儀才是稀里糊涂的那個人。

“曹？”沈令儀再一次仰頭看了看高懸在頭頂的那塊寫著“秋水苑”三個大字的牌匾，凝神后便又問他，“那你們這里可有個姓秦的頭牌？”

“沒有您說的這位。”小廝又搖了搖頭，見沈令儀愣愣地站在那兒也沒再問自己什麼話了，便提著沉甸甸的木桶走去了后巷。

沈令儀不呆立了片刻，直到崇嶺上前輕輕喊了一聲。

“夫人，此地人多眼雜，若是真尋不著人，咱們不如先回去再議吧。”

沈令儀于是點著頭轉上了馬車，不過人還未坐穩，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事兒。

于是推開半掩的車門和崇嶺說道，“既然都來了，不如辛苦你往前繞一條街，那兒有個醫館，我去看看有沒有悉的人。”

記得，那個賀大夫就是在隔壁醫館坐診的。

崇嶺聞言便點頭，駕了馬車繞進了隔壁巷子。

結果令沈令儀大喜的是，在那間名為“妙醫堂”的醫館門口，果然站在一抹頗為悉的影。

“賀大夫！”沈令儀急急下了馬車，隔著一條窄街就沖賀松年招手。

賀松年當時剛好送一個傷了小的大叔出來，聽著呼喊聲他便尋聲抬頭。

但是當他看到沈令儀的時候，臉上卻出了茫然的神。

“姑娘是……”眼見沈令儀小跑上前，賀松年卻還是沒有想起是誰。

沈令儀于是自報家門，順帶把四年前秦歸雀帶他來給自己診脈的事提了提。

賀松年這才恍然大悟，里一邊激地喊著“哦……哦你等等”，人一邊轉了就往醫館里走。

“誒，賀大夫……”沈令儀不知道賀松年為何見了自己就要跑，便提起了擺追了上去。

“娘子，娘子！”賀松年在前面疾跑著，里還放聲喊著自己的夫人，“娘子你快出來，快一點！”

“賀松年，你這一大早咋咋呼呼幾回了，能不能讓我安生一個時辰？”

忽然，一記悉的怒罵聲從不曾的堂中傳來，沈令儀聞言就停下了腳步，神恍惚的站在正廳中，心忐忑的等待著謎底的揭曉。

不一會兒，垂在正廳和堂中間的那道門簾晃了晃，一個穿淡綠綢衫的婦從里面款款而出。

雙眉修長，容艷，真正是個絕麗人。

沈令儀不屏氣凝神，視線隔空與那婦的撞在一起。

“皎皎！”婦見了也是著實一愣，半晌才發出一聲驚呼，然后又一個箭步沖到了的面前，將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方才激萬分的咋舌道，“我的老天爺啊，你……你、你你怎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