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大家都留在三皇子府里用了晚膳。

周宣文很是高興，說府里很久沒有這麼熱鬧了，命丫鬟去開了兩壇清水釀。

古酒口綿香甜，引得眾人肚子里的酒蟲蠢蠢。

不過陸晏廷一貫不貪杯，只讓丫鬟斟滿了他手邊的那只小酒杯即可，而周宣文和宋明賢倒是來了勁，頻頻杯，喝得高興。

一旁昭元見了很不服氣，不拉著沈令儀小聲嘀咕，“宋駙馬的酒量還沒有我好呢，今兒要不是我大著肚子，怎麼都不到他上場。”

沈令儀抿直笑，直勾勾地看著面前被斟滿的酒杯也是好奇那傳說中千金一兩的“清水釀”到底是個什麼滋味，能有多好喝？

結果那直勾勾的小眼神就被昭元給逮了個正著。

昭元于是端起空杯輕輕地與沈令儀面前的酒杯了一下，眨著眼慫恿道，“公主敬酒，臣婦不得不喝。”

沈令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反說昭元這會兒端著空杯敬酒，分明就是在耍賴。

昭元不依了，轉頭拉過了李嬋道，“嫂嫂你快用酒敬，我就不信了，你們欺負我一個大肚子不是？”

三人這一番笑鬧之下，李嬋便和沈令儀了杯。

清酒，回甘甜冽，確實是佳釀中的極品。

沈令儀不由眼前一亮，剛想悄悄問陸晏廷自己能不能再嘗一口的時候，忽然聽李嬋問了一句話。

“那個一直陪著阿念和小笙的姑娘，是翎月嗎？”

沈令儀一愣，轉頭看向了站在阿念后目不斜視的喜鳶，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不是，那不是翎月，那孩子喜鳶，是……是我認的義妹。”

李嬋聞言神一僵，然后飛快地眨了眨眼笑道，“原來如此，那是我認錯人了。”

沈令儀雖也看出了李嬋的古怪，但卻十分善解人意的沒有當面問出口，只顧左右而言他道，“不過細說起來皇妃也不算是認錯人，因為喜鳶是翎月的小徒弟。”

“哦？”李嬋聞言果然表示很有興趣，“我以前就聽聞陸大人邊有個手了得的侍衛，雖只是豆蔻年華卻很有本事，但不知道原來都已經開始收徒弟了？”

“也是機緣巧合的。”沈令儀笑了笑，故意直接挑明了喜鳶的份，免得讓李嬋繼續有什麼誤會。

說，“喜鳶是我當年隨著大人去廬江縣賑災的時候帶回來的，孩子那會兒已經無依無靠了，我心，就讓跟在了邊。后來發生了那麼多的事兒，我一時半刻顧不上，就托付給了翎月姑娘，翎月姑娘就把帶去了青城山，收做了俗家弟子。”

“青城山……俗家弟子？”李嬋端著酒杯似喃喃自語，“哪里的俗家弟子，天寶寺嗎？”

沈令儀點點頭，“就是天寶寺，因為翎月姑娘早些年已經在天寶寺出家了，現在是天寶寺主持方丈座下的大弟子之一，法號『凈月』。”

李嬋聞言微一怔，目中流出一悵然深意，說不清道不明，似被濃霧籠著的明月，模模糊糊的。

……

那晚在昭元的慫恿下，沈令儀還是貪杯了。

這“清水釀”初喝爽口甘甜，口就很容易迷人。

沈令儀便就是被它那種淡淡的口味給騙了，以至于后來當發現酒氣上頭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而陸晏廷也是大意了，他本想著這是在三殿下府中，左右都是自家人，沒人會為難沈令儀，所以席間他就沒有分神去看小人。

結果一個不小心，等散席了以后他才發現，小人已經醉迷瞪了。

帶著迷迷糊糊拽著他不放的小人上馬車的時候，首輔大人還不忘警告昭元，說這筆賬他記在心里。

昭元暗中握了宋明賢的手，面兒上卻道，“你媳婦的酒可不是我灌的，有本事你找我三嫂嫂去！還有啊，喝醉了好辦事，小別勝新歡，你別生在福中不知……”

當然，昭元公主那不怕死的最后幾個字，還是被宋明賢輕輕地捂在了掌心里。

陸府馬車的簾子隨即緩緩落下，小人若無骨地膩在陸晏廷的懷中，呢呢喃喃的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

一旁的姐弟倆并排坐著，看到沈令儀這個樣子，連素來大大咧咧的小笙都不皺起了眉。

“怎麼了？”陸晏廷覺得兒子難得會表現出這般苦大仇深的樣子，一邊按下沈令儀拽著自己腰帶的那雙不安分的手，一邊問小笙。

小笙看了阿念一眼，瞪著大大的眼睛問，“阿娘怎麼了，是不是病了？”

陸晏廷撐著已經醉得七暈八素的小人，努力保持著鎮定道，“沒有，只是喝了點酒，有點醉了。”

“酒……”小笙不太明白“酒”是個什麼東西，下意識又看了阿念一眼。

阿念想了想，便湊了過去攏住了他的耳朵對他說了兩句悄悄話。

小笙頓時恍然大悟，張就道，“那不就是阿娘不開心的時候總是一個人坐在窗邊喝的那個臭臭的水嗎？”

“你阿娘總是不開心嗎？”陸晏廷抓住了小家伙的地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懷中的小人。

小笙撇了撇，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陸晏廷于是看向了兒，抬了眉眼無聲地詢問。

可阿念也搖搖頭，只小聲說道，“阿娘不太喝那個東西，但是喝了就會哭……”

阿念說完，就看到爹爹摟著阿娘的手了，連帶著目都溫了一些。

小丫頭是不懂大人之間的那些事兒，但是卻知道，眼前這個才與他們相認了沒多久的爹爹真的是個了不起的大人，而且他又長得這麼的好看，也難怪阿娘會喜歡。

哦，也不止阿娘，和弟弟也是很喜歡很喜歡的。

雖然這個爹爹平時總沉著臉看上去兇兇的，但阿念能從心底里覺到他對自己和弟弟的好。

不過說起兇兇的人，阿念便不由地皺了眉。

“爹爹。”小丫頭隨即聲氣地喚了陸晏廷一聲，“我一定……要去給周家哥哥做伴讀嗎？”

陸晏廷看了阿念一眼，不聲道，“我們阿念不喜歡那個周家哥哥嗎？”

結果阿念想都沒想就重重地點了點頭，撇著道，“不喜歡，他……脾氣很壞呢，一點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