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阿念和小笙就被丫鬟帶走了。

看著兩個孩子走遠以后，李嬋方才轉過頭笑著看向了沈令儀。

“文茵這孩子我很喜歡，我聽陸大人說，閨名阿念？”

沈令儀點點頭，“是，兩個孩子的大名都是大人給起的。”

“他是有心的。”李嬋輕輕一笑，看著沈令儀的目又了幾分，“等了你這麼多年，也終于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三皇妃將這話題一打開，沈令儀便下意識地張了起來。

“皇妃……”有些言又止，卻又覺得當年的那些事，總是要給人一個代的，“我……那時候大人應該也沒有料到，他不過就是擔心我……”

當著正主的面，話是有些難以啟齒的，沈令儀說得磕磕絆絆，但知道，李嬋能懂的意思。

“你是說當年的那場宮變嗎？”果然，李嬋沒有讓沈令儀尷尬多久，一開口就接下了的話，“時隔這麼多年了，沈姑娘你還被這件事困擾著？”

沈令儀覺得在李嬋的面前沒有必要弄虛作假，聞言便點了點頭。

“殿下和皇妃被我拖累，令儀難辭其咎，當年之事雖有諸多巧合，但歸結底亦是人為。聽說皇妃當年也剛懷了孕，令儀不敢與皇妃相較艱辛，只是那時候我也正好做了母親，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我深知這其中的重重不易，而殿下與皇妃又被幽靜在苦寒之地，只怕更是艱難無比的。”

對周宣文夫婦心虧欠的這個坎，沈令儀是完全沒法自我平復的。

以前兩人彼此并不認識，沈令儀還能勉強不去深思這件事，但現在和三皇妃李嬋正面對面地坐在一起，沈令儀就無法忽略那噩夢一般的過往。

只是沈令儀的這番話卻引來了李嬋的輕輕一笑。

隨即站起，走到涼亭邊，順手從一旁抓了一把魚食往池子里一拋。

本是平靜無波的池面驟然泛起了層層水花，“嘩啦啦”的擺尾聲跟著響起，數十條錦鯉爭先恐后地游了過來。

李嬋隨即又拋了一把魚食，然后轉頭喊了一聲“令儀”。

沈令儀一愣，見李嬋正笑瞇瞇地看著問道，“我以前與昭元閑聊的時候聽是這樣喊你的，我也能這樣喊你嗎？”

“當然！”沈令儀連忙點頭。

“令儀，你應該是能明白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的道理。”李嬋說道，“確實，殿下剛出事的時候我是有怨過珣笙，也有怨過素未謀面的你。我甚至還知道，不是我和殿下，連昭元和明賢在當時也都是有懷疑過你的。只是我們當時那些懷疑和怨憤的緒與你現在的懊惱和后悔是一樣的，皆是因為對對方有著很好的憧憬。”

“皇妃……”李嬋的這番話，讓沈令儀十分容。

“昭元的生氣，是因為將你視為朋友，我會生氣，是因為我覺得我們能為朋友，而你覺得對不起我和殿下，是因為你知道，殿下于珣笙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見沈令儀聞言雙眸豁然一亮，李嬋又笑道，“殿下時常會提醒我，人生在世，與人深總要難得糊涂。這糊涂可不是真糊涂，而是說我們若是太過嚴格苛刻，容不下別人的無心之過，那終究有一天會變孤家寡人，再無朋友可言的……”

涼亭，李嬋和沈令儀的話題多有些嚴肅，而外院的書房，周宣文和陸晏廷的話題也不輕松。

彼時的周宣文正站在窗邊，看著窗外蕭瑟暮的秋景道，“他那副子，要是這樣下去只怕是挨不過今年冬天了。”

陸晏廷聞言不語，算是默認。

周宣文忽然回問道，“這兩日你見到過溫久卿沒？”

陸晏廷點頭，“他回宮第一天見著，不過沒有打照面。”

“他真就直接去了東宮？”周宣文皺眉。

“對，而且湯溪那邊他雖然沒有查出什麼，但是以他的聰明，只要有一點點蛛馬跡，便就足以了。”陸晏廷點頭。

周宣文不聲，沉默了片刻道，“東宮下手，又是暗查湯溪又是手養心殿，依我看皇后很快就會下旨讓太子去北遼的。”

“太子出訪北遼這件事已經被他親自了好幾個月了，這名義上的促兩國之好看著冠冕堂皇，實則是條黃泉路，他不是不懂的。”周宣文繼續逐一分析，“況且這麼多年了，溫久卿在皇后這里沒有討著任何實質的好，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陸晏廷跟著介面道，“再加上自你之后，六殿下在宮中就了那個時常被打的皇子，老六一為難，等于就是了溫久卿的脊梁骨。”

陸晏廷說著看向了周宣文，忽然輕輕一笑，“當年其實是真沒想到，竟可以這般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此贊嘆之詞，只怕除了在周宣文的面前，其他任何地方任何人，估計都是很難聽到首輔大人這樣大放厥詞的。

可周宣文卻云淡風輕的搖了搖頭，笑他對太子這件事過于敏了。

“當局者迷。”周宣文說，“我知道你和明賢一樣，都覺得那件事不功便仁，容不得半點摻假。況且當年又因為沈姑娘，你心中還有一點個人的執念未清除，所以我們大家誰都沒法做到『風吹八面，卻吹而不』的無畏和坦。”

見陸晏廷聞言認同一笑，周宣文又道，“可事實上珣笙你想啊，不管做什麼，哪怕是要奪政，致廣大而他盡微才是對的！所謂微便就是頓，大事者不能過于敏，要心寬闊，更要一直站在全局考慮問題，那才是正道啊。”

周宣文話音剛落，書房門口便響起了“啪啪”的鼓掌聲。

屋兩人循聲看去，見宋明賢不知何時竟站在了門口。

“宋駙馬來了也不敲門，怎麼反倒還聽起墻角來了？”周宣文朗聲笑道。

“誒，天地良心！”宋明賢忙舉起雙手以示無辜，輕笑解釋道，“我是敲了門的啊，只是你二人方才聊得實在是太起勁，沒聽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