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儀聞言抬頭看去，門口進來的自然是陸晏廷。

男人說著還揚了揚手中那桿全新的小馬鞭，鞭尾上的小鈴鐺因此“叮咚”作響，聽著倒是怪可的。

而小笙一聽到陸晏廷的這句話，竟如同訓練好的小一般，立刻立正站直，然后還莫名其妙地沖著男人咧一笑，大聲說道，“我……我馬上就去。”

陸晏廷見狀點點頭，一邊把小馬鞭遞給小笙，一邊對他說，“找知春收拾完了就喊你阿姐一起過來用晚膳。”

“知道。”小笙說罷，頭也不回地就往外頭跑去。

外面天已經全黑了，沈令儀擔心孩子，下意識想要跟著他一起出去，可人才越過陸晏廷，就被男人一把拎住拽了懷中。

也許是因為之前一直在教小笙騎馬的關系，男人上有一薄薄的汗意，近的時候，甚至能覺到他口散出的暖氣。

沈令儀好不容易松散下來的神經突然又變得繃起來，一想到兩人此刻面對面著，眼皮都多跳了好幾下。

“我……我去看看弟弟，他……他不認得路……”沈令儀結結地開口，因為被陸晏廷單臂圈在懷中而不敢彈半分。

“他認得路。”陸晏廷反駁，斬釘截鐵的，“來的時候我帶他走過一回了。”

“那……那你先放開我！”沈令儀深吸一口氣，將雙手抵在了陸晏廷的前。

屋子里外都沒有人，廊下被滲的夜浸染，徒留一室靜謐。

掙扎之下，沈令儀只聽陸晏廷輕輕念了一句，“阿念，小笙。”

沈令儀呼吸都斷了。

“念，笙。”可陸晏廷的聲音卻還繼續著，“皎皎，你做的事可比說的話要走心多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沈令儀抵死不認。

可不用想也知道，名字一定是孩子們自己告訴陸晏廷的。

事實上沈令儀也并沒有想著要瞞，只是當這層窗戶紙被捅破的時候，覺得自己遠比心里以為的還要難堪不已。

但陸晏廷這一回卻不急了，縱使聽了沈令儀這般沒有說服力的狡辯，他也只是淡淡一笑，然后加重了一點手上的勁道。

“你不承認也沒關系，皎皎，日子還很長，我們不急在一朝一夕間。”

……

嚴格說起來，今晚的這頓晚膳，才算是這一家人齊齊整整坐在一起吃的第一頓“團圓飯”。

只是屋子里的氣氛顯然有些凝重，連在一旁負責布膳的知春都是大氣不敢多出一下，異常的小心翼翼。

但陸晏廷倒是難得的高興，席間與姐姐弟弟的對話一直都沒有斷過。

小笙吃飯時眉飛舞的，筷子拿不穩，倒是吃一口說一句，碎碎念的把滿桌子的菜都夸了一遍。

阿念吃飯則是慢條斯理的，小人兒自己端著碗，握筷子的姿勢也還有些生疏，但已經初有模樣了。

不挑食，陸晏廷給夾什麼菜就吃什麼，可是當陸晏廷夾了一塊清燉白魚要往阿念碗里放的時候，一旁的沈令儀卻快他一步攔了下來。

“去年除夕那晚被魚刺卡了半宿，嚇的不輕，后來就不吃魚了。”沈令儀說著便把陸晏廷放進阿念碗中的那塊魚夾了起來。

陸晏廷聞言看了一眼正低著頭喝湯的阿念，然后轉對知春吩咐道，“以后和單媽媽說，給阿念吃的魚全都打泥做丸子。”

沈令儀聞言，嗆了一聲，差點把剛口的湯咳了出來。

而邊的阿念則抬起頭，大大的眼睛頓時瞇了兩道彎灣的月牙狀，欣喜之溢于言表。

陸晏廷見狀便手了阿念額前還沒有長齊的碎發，沉聲道，“不想卡著魚刺咱們就吃魚丸，讓單媽媽給你單獨做。”

一旁的小笙聞言也咬著筷子湊了過來，挨在阿念的肩膀上沖陸晏廷說道，“我……我也要……魚丸。”

小家伙里的半口飯還沒咽下去，一邊說一邊嚼，話說得含含糊糊的。

陸晏廷于是板起臉，并了雙指點了點小笙的腦門心道，“你還吃？要吃也要學學你阿姐，不能只吃不吃菜，還有，食不言寢不語，這個能做到嗎？”

小笙鼓著腮幫子不服氣，咽下里的半口米飯以后沖陸晏廷直做鬼臉。

“阿娘……阿娘說我長，要吃的。”小家伙顯然是不服氣了。

陸晏廷聞言忍著笑，夾了一小塊紅燒放進了小笙的碗里，還不忘叮囑他，“明兒下午薛叔叔來帶你去騎馬，記得帶上你的小馬鞭……”

四個人一桌飯，熱熱鬧鬧吃完的時候已經快接近酉時了。

知春利索地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完以后便帶著姐弟倆去夜亭那里散步消食了。

沈令儀見陸晏廷端坐在羅漢床上煮著消食茶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坐在了他的對面直接說道，“大人之前還說我慈母多敗兒，怎麼著你自己也是這麼不講道理？”

沈令儀說的是方才阿念不吃魚塊的事，不太認同陸晏廷那般對阿念特別照顧的做法。

“不講理，我哪里不講理了？”陸晏廷將沸騰的茶壺提了起來，泡了兩小盅茶后看向了沈令儀。

小人上依然穿著件布衫，白底藍花印染，分明是極其素雅普通的，但不知道為何穿在上就有一種別樣的風韻味。

一瞬間，陸晏廷只覺得自己的心火如同風爐底下的那一簇炭火一般，遇風而燃，就這麼無聲地燒了起來。

“就是阿念吃魚的事。”沈令儀完全沒發現坐在對面的男人眼神已經變了，還在和他斤斤計較著與孩子相的方式，“不吃魚是因為害怕又被刺卡著，我順著是希能慢慢適應，可你……你這樣一刀切了，豈不是以后就一直不會吃帶刺的魚塊了？”

陸晏廷聞言忽然抬起手將橫在兩人之間那張沉沉的矮幾挪到了窗邊。

然后，男人屈膝往前一靠，整個人居高臨下地突然近了沈令儀，斂著泛幽的深眸對小人一字一句說道，“我陸晏廷的兒，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能幫摘下來，何況只是不吃一口帶刺的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