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儀整理完三人的行裝以后才發現竟已過了三更天。
窗外月影依稀可見,仿佛是突然乍起的深秋的晝亮,人不辨拂曉子夜。
沈令儀下意識地吹滅了豆燈,只留一個人靜坐片刻,徒留滿屋惆悵。
忙碌到現在,的思緒竟好像全部放了空,一時之間,忽然有些不知為何要這麼著急的收拾行裝,也從未有像現在這樣,對已至的“明天”如此害怕和茫然。
在下籬村過的這四年景,簡單、充實,因為有一雙兒在邊,沈令儀也沒有覺得這日復一日的忙碌是阻礙和困苦。
初為人母的喜悅和忙沖淡了在心底的某一種被自己刻意選擇忘記的緒。
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這樣,以“沈令儀”的份,獨坐夜中,想一想過往,想一想那些曾經出現在生命中的人和事了。
這突如其來被打的平靜似暗波洶涌的浪,一層一層向沈令儀襲來。
夜深人靜的無人,忽然捂住口,察覺到了滿的疼痛,錐心裂骨一般,生生撕著從未愈合過的傷口。
那種莫名悲從心來的、無法阻止的洶涌澎湃之,不過眨眼之間就徹底發了。
雙眸迷濛之際,沈令儀怕哭聲驚擾了床上睡的孩子們,便是輕輕捂住了,慌地起了……
輕輕打開屋門的剎那,凌冽的秋意撲面而來。
沈令儀門而出,然后轉關上屋門,忽然,一若有若無的悉的沉香自鼻息間掠過。
沈令儀搭在屋門銅環上的手頓時一僵。
下意識回首,連眼眶上的淚都來不及一下,便見月影斜照的院竟站著一個人。
寬背拔,窄腰為修,那高束的發冠和腳踏的錦鞋亦如記憶中那般,低調中著矜貴的奢華。
沈令儀頓時脊背生涼,整個人的靠在門上,抖的雙手全然不知道要往哪里擺。
惶恐驚悚的尖在這一刻卡在的舌尖,直到那人似聽到了靜一般緩緩轉過了。
舒朗月下,是那張讓沈令儀魂牽夢縈卻又至死想忘的臉龐。
眉骨英氣,雙眸如星,即便是半在漆黑的夜中,也依然如風拂玉樹一般氣度不凡,神俊朗!
迎上那雙如深潭般不可測的墨眸時,沈令儀只覺得整個人的力氣仿佛頓時被人全干了,雙一,跌坐在地上。
這幾年,不敢幻想與他再重逢的場面,當年以如此決絕的方式自行離開,就從來都沒有做過要再見面的打算。
可當看到眼前這抹悉的影和那張悉的臉龐時,沈令儀才發現,對他那遙不可及的思念和執念,竟比自己以為的還要諱莫如深。
潸然的淚水落臉頰的瞬間,鼻尖那味讓始終記憶猶新的烏木沉香也跟著漸漸地近了,濃了。
不敢抬頭看他,但手腕卻被男人一把握住,子也強行被拽了起來。
沈令儀下意識掙扎著想要推開他,耳邊卻忽然傳來那一腔悉的聲音和語調。
“沈令儀,今日你若再躲,信不信我讓整個下籬村的一百五十七口人全部為你陪葬!”
腕間跳的脈息上,清楚地到了他指尖的涼意,那一下一下的跳變了一口一口的寒氣,冷得沈令儀瑟瑟而抖,寒不已。
“陸……晏廷……”
魂牽夢縈的三個字,喊得艱難又撕心,陌生又悉。
夜中,不敢也不愿抬頭看他,千百種緒仿佛啃食心的千百只螞蟻,給帶來的只有細碎的痛苦,綿延不止。
院中更深重,男人擋在的面前,亦擋住了一些深秋的寒意,但沈令儀上穿得單薄,從男人臂彎下過的風將吹得瑟瑟發抖。
他背著,而卻迎著。
陸晏廷可以輕而易舉地看清沈令儀臉上那些細微的表。
幾年不見,的明艷幾乎沒有任何的變化,甚至反而還添了一別樣的風韻。
歲月在的臉上仿佛放緩了很多很多,那令人覺得賞心悅目的秋水盈眸,那細膩到彈指可破的如雪玉,那抿著一倔強的紅皓齒……
他記得的每一個表,更深夜沉之時,他曾一次一次地幻想著腦海中的這些記憶能幻化真,幻想著能找到,幻想著再一次將真真切切的發了狠扣懷中。
可當這一切都真的時候,陸晏廷著沈令儀下顎的手卻不自覺地放輕了力道。
“沈令儀!”再開口,男人依舊是咬牙切齒的,“你真的……竟讓我好找了這麼多年!”
沈令儀只覺得渾冷得要命,可是比更冷的,卻是陸晏廷那一雙如幽潭如深海一般的雙眸。
“我……”
“阿娘?”
正當沈令儀想要開口說話之際,后的門板突然被人輕輕敲響,接著,一記聲氣的急喚便打斷了門外僵峙著的男。
“阿娘,我要噓噓……”
沈令儀和陸晏廷同時一愣,一個慌忙轉想要去堵門,一個則將一把摟懷中,然后單手拽住門環準備去開門。
“陸晏廷!”沈令儀急了,縱知眼前這事兒是死都已經瞞不住了,但是卻固執地還想著要試一試。
“沈令儀,我耐心不多,如果你現在不讓我把門打開,那麼,不管誰在屋子里面,我都可以立刻命人把其抓起來關進典獄司!”
“你這是公權私用,濫用王法,你……”沈令儀發了狠,雙手地拽著陸晏廷如鐵一般堅實的手腕,卻是更害怕他會言出必行。
“我是不是,你可以試試看!”陸晏廷咬牙切齒地看著,眼梢眉間全是而不發的震怒。
“阿娘……阿……唔……”
此時此刻,屋里的孩子好像也察覺到屋外有人,小笙的拍門和喊聲頓時就消失不見了。
沈令儀隨即看了陸晏廷一眼,最終還是重重地咬了一下后萬般無奈道,“我來開門,他們……他們都還小,這會兒也才剛睡醒,你……求你,別嚇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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