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了秋，孝帝的子就越來越不行了。

話說兩年前，閣首輔陸晏廷派出去的人終于在南疆尋到了一株天山雪蓮。

太醫隨即用此做了藥引給還昏迷在床的孝帝服下，果不其然，當天深夜，孝帝便緩緩地睜開了眼。

就在所有人都歡心竊喜的時候，太醫卻發現孝帝雖然清醒了，但下卻壞敗沒了知覺，更糟糕的是，他雙耳也失了聰，說話亦變得非常地不利索。

也就是說，好不容易醒過來的孝帝，竟了一個半不遂耳聾口啞的廢人。

此事自然又在皇宮掀起了一場腥風雨，次日一早，朝堂上的文武百就分了異常明顯的三派。

第一派，后黨，推崇尊封孝帝為太上皇，其退位讓賢，讓太子周宣綦登基大殿。

第二派，保皇黨，力保孝帝龍威，堅決抵制東宮仗勢獨大擾朝綱，護大周山河清寧。

而第三派的這些朝臣就有點意思了，說好聽了，他們就是審時度勢的中立黨，可說得不好聽，他們就是見風使舵的墻頭草。

但是三派中，保皇黨和后黨勢均力敵，可中立黨卻是人多勢眾，更有意思的是，中立黨中有一大半，是首輔陸大人的臂膀心腹。

那之后，三派各執己見，在金鑾殿上吵了整整三天三夜也沒有分出個輸贏勝負。

最后還是皇后與閣想了個折中的法子，那就是命太醫院全力醫治圣上，然后繼續讓太子監國執政。

可惜啊，太醫院的賢能醫者換了好幾個藥引和方子，最終卻只是勉強吊住了孝帝的命，而無法讓他徹底的好轉。

接下來的兩年，整個大周朝各地的珍稀藥材像雪片一樣飛進了皇宮中，可事與愿違的是，孝帝的子卻油盡燈枯得越來越快，終于熬到今年深秋乍起，已是徹底地撐不太住了。

為了這件令人著實頭疼的事，首輔大人已經連著七天七夜待在閣院中不曾出宮了。

皎月輝明，舒朗星燦。

深秋的上京城夜即涼，陸晏廷看完手中的卷宗抬手去端茶的時候，才發現杯盞早就已經冷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桌臺上的沙，發現不知不覺已至深夜。

陸晏廷了眉心，剛想喚侍進來溫茶，忽聽廊下傳來了急急的腳步聲。

不一會兒，就見一常服的薛承楓腳踏夜風了門檻。

“你還沒走？”見著來人，陸晏廷著實一愣，“昨兒你不是才當值夜巡的嗎，我以為你早上就已經出宮了。”

薛承楓擺了擺手，一鼓作氣沖到了陸晏廷的對面拉開椅子坐下，張口就道，“別提了，臨時接到東宮調令，讓衛軍和林軍還有皇城司的正副將全都回宮值守，我還有梁振、王衡甫他們幾個全都被喊回來了。”

見陸晏廷聞言無于衷，薛承楓突然湊近了他小聲問，“是不是養心殿那位，真的快不行了？”

眼見陸晏廷合眸微微一點頭，薛承楓下意識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那你怎麼還這麼坐得住？你……你就不怕皇后和太子他們……他們……”

“當心隔墻有耳。”不等薛承楓說完，陸晏廷便輕啟了薄，聲音沒有半起伏的出言警告道。

薛承楓被他那兩道著寒一般冷搜搜的眼神看的心里直發。

其實連木訥如薛承楓，都有些察覺到了這幾年以來陸晏廷的心境變化。

以前的他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子，但那時候陸晏廷的平靜冷然中還能出一點點溫雅之氣，你能覺到他的不近人，但也同樣可以覺到他的溫和善意。

那時他們私下會喊他“冷面佛”，佛冷面，然憫眾生，令普信敬仰！

可現在的陸晏廷卻真正是冷到了骨子里，對周圍一切的人和事打不起興趣，即便活著，也毫沒有生者的追求和向往。

薛承楓瞇了眼，忽然想到自己前來找他還有另外一件事。

“對了，我這里有個有趣的東西，想讓你看一看。”

陸晏廷用余掃了薛承楓一眼，有些嫌棄地想揮開他橫在自己眼前的手。

誰知這一次薛承楓卻比他快了一步，主收回手以后從腰間掏出了一張紙，然后單手一抖將其展開在陸晏廷的面前。

紙為徽宣紙，上畫山水畫，山為主，水為輔，人影虛晃其中，亦真亦幻。

最有意思的是位于右下方的落款，“珣笙”二字行云流水一氣呵，若是不仔細分辨，連陸晏廷本人都差點要看走了眼。

薛承楓眼看著陸晏廷微怔的神，不由暗自竊喜地挑了挑眉，開口道，“這事兒說起來也真的是巧，是我姨母家那貪玩不務正業的表弟，前兩日與人在莊子里玩牌九，贏了幾把大牌，把對方輸了個底朝天，對方無奈，又拿不出現的銀子，只好以畫抵債了。”

薛承楓一邊說，一邊看著陸晏廷用雙指夾住了畫紙的一角，將其輕輕抬了起來細看。

他于是清了一下嗓子繼續道，“我表弟呢大小對琴棋書畫一類也是不大通的，但是他鬼心眼多，知道輸給他的那個人素來小氣不奢，做事斤斤計較。他怕那人使詐，又知我與你私不錯，便讓我把這畫帶來給正主驗一驗。”

陸晏廷目不轉睛地盯著薛承楓手中提著的畫，沉默片刻后才開口問道，“你表弟贏了人家多銀子？”

“三百兩。”薛承楓道。

“假的。”陸晏廷說著忽然用力了那畫紙的一角，半晌才松了手緩緩站起了，“我從未畫過這樣的畫，也從未寫過這樣的落款。”

但是這筆力，這字跡，卻仿得惟妙惟肖，足能以假真，真到他忽然覺心都跳了一下，似有一種莫名的緒在他的五臟六腑翻騰了起來。

像，很像！

真的很像當年他手把手教某個人臨摹自己書畫的筆力和字跡！

“是吧！”薛承楓聞言也跟著站了起來，然后頗有些自作聰明道，“我也和我表弟說了，他多半是被騙了。我雖也不是特別通字畫，但你的那幾幅墨寶我還是有些印象的，我是不記得你有畫過這樣一幅小畫的，所以這兩日我特意去西市那邊查了查，乖乖，你猜怎麼著，這不查不知道啊，原來近幾個月來，西市里頭竟多了好多你的仿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