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明明這麼關心大人……”沈淮竹說的一針見，可臉上的表卻依舊凝重，“但為何……我聽你的口氣，好像不太希大人來接你？”

知姐莫若弟，沈淮竹小時候幾乎是被沈令儀帶大的，對于沈令儀的言行舉止，他清楚的很。

沈令儀一愣，卻很快恢復了鎮定自若。

“沒有，你想多了，我只是……我只是覺得沒必要，為了我一個人，他犯不著如此大費周章。我就是跟著桑吉殿下出城而已，出了城也有安頓的地方，等城里的風聲沒有那麼了，我就會回來的，他不用費神再來關照我為我分心，我能照顧好我自己。”

“阿姐，你也說了，既你不想讓大人分心，那就聽大人安排吧。”

沈令儀看著正對自己說話的弟弟，下意識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欣笑道，“我以為你會一直對大人抱有戒備心的。”

沈淮竹皺了皺眉，年老似地搖了搖頭，“阿姐，我會分好歹，知道什麼人是善，什麼人是惡，而善惡不看面，只關乎人心。”

沈令儀心一，忽然踮起了腳，像小時候那樣抬起手了沈淮竹額前的碎發，語重心長道，“淮竹，你長大了，現在比阿姐都要高許多了。”

沈淮竹偏頭一躲，有些害地紅了臉，“阿姐，我不是小孩子了，大人都已經給我指派活兒干了。”

“什麼活兒？”沈令儀猛得收回了手，“危險不危險？”

沈令儀心里很清楚，眼下況特殊，陸晏廷讓沈淮竹做的事，一定是重要且不簡單的。

沈淮竹也是怕沈令儀擔心，言簡意賅地把自己要去辦的事說了一下，又寬道，“阿姐你放心，大人只是讓我去跑個，沒什麼安全不安全的，我把事兒辦好即可。”

“你還要去南疆？”沈令儀依然不放心，“只是因為福貞公主嗎？”

沈淮竹還是閉口不談細節，“對，只是護送公主去而已。”

“南疆……那一來一回說也要半年景，我覺得阿爹和阿娘……”

“阿姐，從上京城去南疆是肯定會路過廬江的，你放心，我會擇道去看一下阿爹阿娘的。”沈淮竹說著斂眸看了沈令儀一眼，有些不解道，“不過阿姐，若是大人后面在宮中還有籌謀，暫時沒法顧及到你的話，你為何不去廬江暫住呢？你也說了，那里有阿爹和阿娘，還有孟大哥，皇后娘娘的手也不到那麼遠，廬江那邊總是更安全一些。”

“我……還是想陪著大人。”沈令儀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他，“廬江山高水遠，我也不太安心。”

這個借口倒是一下子就讓沈淮竹打消了心中疑慮，他隨即看了看窗外的天，站起道，“時候不早了，我若再不出城，明兒一早就趕不到湯溪縣了，阿姐，我要走了，你切記五日之后在平遙山腳與大人匯合。”

沈令儀將他送至門口，又輕輕地握了握他略起薄繭的手，點頭應道，“我知道了，你自己出門辦事也要多加注意安全。”

“阿姐你放心，我走了。”沈淮竹說罷沖沈令儀抱拳一笑，然后轉而出。

眼看著沈淮竹的影漸漸沒在屋外蒼茫的夜中，沈令儀下意識大喊了他一聲——“淮竹！”

暮中遠去的影隨即頓了頓。

沈令儀不忍著離別的傷心囑咐道，“你要多加保重！”

頎長拔的影隔著垂花門沖招了招手，然后便消失在了視線不及的回廊深……

接下來幾日，沈令儀都安安靜靜地待在竹院中，每天除了用膳睡覺，剩下的時間都在陸晏廷的書房中作畫。

一幀幀一幅幅，仿佛樂此不疲，又仿佛要在這兩日把陸晏廷書房所有的畫都臨摹一遍那般，從日出畫到日落。

一直畫到和桑吉約好的出城之日前一晚，沈令儀才匆匆地去了一趟秋水苑。

沈令儀走了以后，知春一直在幫等門，等至深夜，沈令儀才踏著清冷的月急急而歸。

“姑娘怎麼去了這麼久，我爹都來問過一次了，怕姑娘出事兒！”知春滿臉的焦急在看到沈令儀的那一刻方才緩和了下來。

“讓你擔心了。”沈令儀握了握知春的手，歉意一笑，“秋水苑那邊有些瑣事耽擱了。

見沈令儀也是氣吁吁地，知春便不忍再念叨，只碎碎念的關切道，“主要是因為明兒姑娘就要出城了，我爹怕節外生枝。”

一邊說，一邊挽著沈令儀往里走，“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姑娘再有個什麼閃失，我爹可怎麼和爺代啊！”

“沒事的，我這不是好好的嘛。”沈令儀輕嘆了一口氣，忽然停下腳步仰起頭看著懸在屋檐上的弦月道，“只是過了今晚，怕是再……要好久才能和你這樣肩并肩的夜中賞月了！”

“怎麼會！”知春全然不知沈令儀此刻心中的盤算，還笑著安道，“回頭爺把姑娘你接回來，咱們不就又可以一道賞月了嗎？”

沈令儀聞言轉頭看了知春一眼，將心中翻覆涌起的千百種思緒一點一點下去，然后才凝了神，故作輕松道，“也是，你瞧我，怎麼總說些傷的話讓人心里不快。”

“就是！”知春見沈令儀笑了笑，語調也跟著輕松起來，“時候不早了，姑娘快些回屋吧，接下來幾日姑娘要暫住在外頭，我就幫姑娘收拾了幾件輕便舒適的裳，姑娘去看看還缺什麼，好一并放進包裹了。”

“之前我臨摹大人的那幾幅畫你幫我收拾進包裹里沒有？”沈令儀聞言不關心穿的用的，卻唯獨關心那幾幅“外”。

“都收拾進去了。”知春不抿直笑，“姑娘真有趣，走那麼兩日，還惦記著爺那幾張墨寶，回頭你和爺了頭，讓爺得空了直接給你再畫兩幅不就了？”

沈令儀揚起角沒有說話。

此此景，看著幫張羅左右的知春，沈令儀實在是說不出什麼違心的話來。

旁人自然不懂要那幾幅臨摹的書畫有何用，只有沈令儀自己知道，那些看似沒用的東西，只怕是下半輩子唯一可以用來安立命的“本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