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雷暴雪停了。

黛星漾醒來，一睜眼就看到劇組通知今日恢復拍攝的消息。

回復完劇組，放下手機，只見角落的橙沙發上早已沒了人的蹤影，服也不在。

如果不是看見鶴云珩昨晚用過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床尾的另一側，都要以為昨晚只是一場夢。

鶴云珩走了。

倒是不意外，因為已經明確拒絕了他，今早阿勒泰的封閉也解除了，他沒理由再留在這里。

看時間，九點二十分，趕不上下樓吃早餐，打電話讓酒店管家給打包早餐上來，然后起床洗漱。

送餐的服務生來的特別快，驚訝于這家酒店的服務質量，要給五星好評。

開門，卻沒看見服務生，只見到手里拿著兩個保溫餐盒的鶴云珩。

“……”

鶴云珩很自然地朝笑，帶著平生最大的希冀，提起餐盒在面前晃了晃。

“了吧？給你做了早餐。”

就像那種，相了很多年的人早上起床時親的對話語氣。

黛星漾擋在門口：“你怎麼還不滾？”

的語氣相當不客氣，無疑如在鶴云珩頭上澆下一桶冰水。

他提著餐盒的手懸在半空中，一時失了語言。

他知道是故意放的狠話。

自尊心被碾在腳下，他艱難地吞咽下這份苦，他要追人，所以尊嚴臉面什麼的，全都得拋在腦后。

面子？尊嚴？這些東西在失去的痛苦面前，連都不如。

他甚至可以匍伏于腳下，讓騎在自己頭上興風作浪，只求能再看自己一眼。

他看著：“不走。”

仍不，于是他的眉耷拉下來，抿著道：“我說過要追你的。”

雙手打開擋在門口，他就頂著目里不加掩飾的嫌棄，貓腰從手臂下鉆進去。

進來，清洗餐，把食擺好在桌子上。

黛星漾被他的賴皮氣到。

轉，竟然聞到了餃子的味道。

？？

就很荒謬。

鶴云珩強撐著笑容，把餃子裝進小碗里，五六的蔬菜餃子顆顆個頭飽滿，造型可。

他凌晨三點起來跟廚師學做的彩餃子。

餃子看似簡單，原來做起來這麼麻煩，要打蔬菜，面，搟皮，挑蝦線，剁餡。

喜歡吃餃子，以前是做給他吃，現在換他做給吃，可能味道可能不太好，但他會繼續學，他會做的一次比一次好，只要想吃……

鶴云珩挑了一顆最大的菠菜餃子遞到黛星漾面前，眼神懇求。

“可以賞臉吃一個嗎？”

黛星漾僅瞥了一眼那顆翠綠的餃子，然后抱起手臂，盯住他。

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意味。

他眼睛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一看就沒睡好，即使天氣那麼冷，他的后背還是被汗水浸了，服沾了紫的火龍果，上一面的味道，發型也塌了下來。

不過并不關心他睡沒睡好，也不關心他幾點起的床。

現在看著眼前討好自己的鶴云珩，就像看到曾經那個為卑微的自己。

他的笨拙、討好和患得患失，在看來，尤為心酸可笑。

見不張，鶴云珩回以一個更加討喜的笑容。

“這個廚師教的搟皮方法很不錯，我在我們家里做了很多次都沒功，還好這次功了。”

黛星漾冷著臉盯了他的臉幾秒，鶴云珩頓時心跳如鼓，在心里瘋狂解讀這個眼神。

是不屑？還是沒那麼抗拒了？

“黛星漾……”

黛星漾輕笑一聲，在他的期待中開口：“那是你家，不是我們家。”

轉，收拾東西。

短暫的欣喜過去是更深的幻滅，鶴云珩什麼想法都沒了，放下筷子跑過來拉的手腕。

他的聲音因為張而干發：“你……收拾東西做什麼？”

黛星漾蹲著，手上忙著收拾東西，臉上則是無懈可擊的疏遠和冷漠。

“你不走，我走。”

“漾漾……”

“你誰。”

“你別走。”鶴云珩握住手腕的手無力地垂下，抿了一條蒼白的線。

“我走。”

一大早起床準備的七彩餃子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彩和意義。

鶴云珩目艱難地從決絕的臉上移開，把剛才塞進行李箱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去，放回剛才放的位置。

他離去的腳步有些踉蹌，直的背影也無比落寞。

關門前，他叮囑：“餃子記得吃，我走了。”

黛星漾全程沒有抬頭看他。

他沒有行李，怎麼來的就是怎麼走的。

在門徹底關上的一剎那，鶴云珩聽到房間里傳出沉重的“咚！”一聲。

東西丟進垃圾桶的聲音。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他眼眶迅速泛紅，別開臉，向頭頂富麗堂皇的天花板。

他凌晨三點起來做的餃子，被扔掉了。

酒店后廚很熱，他從凌晨忙到現在，一口水都來不及喝。

那一道落在垃圾桶的聲音，沉重得像背負了整個坍塌世界的重量。

不喝他做的蜂水，也不吃他做的餃子。

知道他半夜被夢魘折磨也無于衷，當沒看見。

凌晨一點的時候，他跟往常一樣，被噩夢嚇醒。

他害怕自己咳嗽會吵到，捂著出去咳，等他咳完回來的時候，廊燈呈一條線進來，他看見躺在床上的，眼睛是睜開的。

“鶴云珩。”

他們短暫對視了幾秒，的聲音不大，帶著事不關己的高高掛起和不容置喙的冷，直//進他的心肺。

“你的咳嗽聲吵到我了。”

“你如果有病，就去醫院，我不是醫生，不會治你的病。”

那一刻，他疼得猶如靈魂都被撕碎了。

惡語傷人六月寒，原來是這樣的。

曾經很說話，如今面對話很，卻字字如刀，準切割掉他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每次想要彌補，道歉，挽回，最后都會用行告訴他——

有些傷害是無法彌補的，有些信任一旦碎就無法重建，這是橫亙在他和黛星漾之間由他自己筑起的巨大高墻，名為“傷害”和“辜負”。

【我，還有機會嗎？】

手機屏幕無數次亮起又暗下，編輯好的信息刪了又寫。

手指懸在發送鍵上，指尖抖得如同風中的枯葉。

他不敢發，害怕更徹底的拉黑，更害怕自己連最后一點出現在視野里的資格都會因為這條短信而失去。

鶴云珩站在電梯里，還是昨日那趟電梯。

這回，他再也不敢看鏡子中的自己。太頹了。

叮——一樓到了，大廳的風灌進來，暖氣混合著酒店香水和白雪的冷香。

鶴云珩還呆在電梯里。

直到有一大群背著雪裝備，剛辦理完住的年輕人拿著房卡黑進來，撞了他的手一下。

“喂，你上不上？”

鶴云珩慢慢抬起頭，說了聲：“抱歉，我下的。”走出電梯。

嗡——手機收到一條短信回復。

黛星漾：【你，沒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