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小縣城

臨近天明的時候，周檸瑯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十六歲，正在杭城理縣上高三，天還沒亮，就要早起，出門去學校上早自習。

高中本來在揚城老家上。

到了高三，媽媽嚴卉忽然被教育局臨時安排到理縣去代課，怕爸周玉進在揚城照顧不好，嚴卉就把親生兒一起帶來了。

畢竟從小就品學兼優的周檸瑯可是嚴卉的驕傲，都說兒是媽媽的心小棉襖，嚴卉可寶貝自己的這件小棉襖了。

理縣這個地方治安不太好，但是嚴卉覺得自己天天花力看著周檸瑯也行，反正學校只安排在理縣一中代課一學期，還給們提供了環境不錯的教師公寓住。

甘芊是周檸瑯在理縣一中認識的好朋友。

因為周檸瑯轉學來的那一天，有一群壞學生搶走了的書包，要拿打火機燒掉好不容易寫滿筆記的參考書，是甘芊幫把書包搶回來，還痛罵了那群人，說不要欺負轉學生。

從此，周檸瑯跟甘芊就認識了。

即使們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生，但是在理縣這個氛圍很怪異的地方，們也做了好朋友。

早上六點半，甘芊百無聊賴的嚼著口香糖，在一家剛開門營業的超市門口等周檸瑯出來，跟媽媽住在理縣的教師公寓。

天氣還是冬天，室外氣溫低于無五度，四都濃霧彌漫。

路燈的線在濃霧裏折得甚為艱難，以至于放眼去，人的視野全是一片朦朧。

甘芊為了顯得漂亮，上穿得很，打底一件V領洋裝子，外面套了個高腰皮外套，腳上一雙深統靴。

然後，甚至連一雙薄都沒穿，就那麽著潔修長的兩條做秀，臉上化著冶豔的濃妝。

“檸檸，這裏。”見到穿藍白拉鏈運校服，外面裹了件黃長羽絨服，素面朝天，紮獨馬尾的周寧瑯來，甘芊出聲喊。

“快點，我肚子都快要扁了。你怎麽每次都好慢。”等了快二十分鐘的甘芊滴滴的抱怨。

“來了。好煩，出門的時候我媽又專門我喝牛。”周檸瑯大步流星的走上來說。說話間還著氣，呼吸在寒冷的空氣裏泅濃濃的白霧。

嚴卉是個中學教師，為人嚴謹古板，對兒從小到大都管教甚嚴，周檸瑯每天都得照安排喝純牛。

“喝什麽啊，你都高三了，還不斷。”甘芊抱怨。

“說不喝長不高。”周檸瑯輕輕說為什麽這麽大了還要喝。

“你十六歲，個頭就過一六五了，還不高，你媽想你以後去當模特兒走T臺啊？”個子跟周檸瑯一樣高的甘芊調侃道。

“像我這樣的書呆子怎麽可能去當模特兒。我只要能考上好大學，不讓我媽跟我爸失就行了。”周檸瑯可沒有那些天花墜的想法。

“大學有什麽好上的呀，上完出來還不是給人打工。”上星期跟學校請假一星期的甘芊去外地當了車模，賺了小一萬，昨晚剛回到理縣這個小地方來，現在口袋裏揣著點錢的看這裏什麽都不順眼。

“對了，你不在的時候我幫你領的卷子。”周檸瑯松下書包，打開拉鏈，從書包裏拿出幾張空白卷子，遞給甘芊。

甘芊一點興趣都沒有，本不手接，白了那些卷子一眼，說：“我現在當model了，可以輕輕松松的掙好多錢，不用做這些卷子了。”

周檸瑯心裏知道甘芊這樣的能當什麽model，頂多是出去做個短暫的兼職，專業model哪有那麽好當，要花好多錢報班，找專業的老師教，還要在圈子有人脈，背後得有人捧才行。

“你這次出去你媽媽知道嗎？”然而，聽著甘芊洋洋得意的炫耀，周檸瑯不說任何打擊的話。

因為，周檸瑯知道的日子過得不容易。

“不知道知不知道，天天都在托車工廠上夜班，每天都不回家。可能兒不知道最近我都沒回家睡吧。走吧，我們先去吃早餐再說，我給你買了很多耳環，放學去我家試試唄。”

“可我沒有耳啊。”周檸瑯這樣的乖乖本不敢打耳。

“放學我帶你去隨便找間小店打幾個不就行了。”甘芊有耳，還不止一個。

耳朵上經常戴著各式樣式炫麗的耳環。就像這個人，永遠都搖晃飛舞，張揚漂亮。

每天都穿校服，紮簡潔馬尾，心裏只想著寫卷子絕對不能錯一道題的周檸瑯跟甘芊完全是兩個極端，可是如此不同的們居然能做朋友。

在那些無聊的青春時裏，周檸瑯閑來無事，也看很多關于講述兩個生友誼的小說，《左耳》，《七月與安生》，《我的天才友》，《流金歲月》等等。

可是，覺得沒有一個作品能描述跟甘芊的。

那種覺一開始很像是照鏡子，周檸瑯面對甘芊的時候，照見的是心裏的自己。

真的相下來，又覺得不是，就是很自然的共生關系，只要見到甘芊，周檸瑯就覺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義的。

憧憬的人生就是甘芊這樣的，每天都穿漂亮的子，自由散漫的想逃課就逃課，跟帥氣的男生天天約會，家長千萬不要在旁邊，不厭其煩的提醒今天牛喝了嗎，卷子寫了嗎，下次學測能保住第一名的位置嗎。

蟹殼青的天空下，白的濃霧在空氣裏緩慢流。

燈昏黃，環境像人一樣，到都充斥著還未徹底蘇醒的懶倦。

小縣城裏很多小店的門才剛打開，店主們正在打著哈欠，慢悠悠的擺店。

路過林越街，那條縣城裏出現的壞孩子最多的街，兩個生并肩而行，高興的說著話，走去葫蘆巷裏吃早餐。

這裏最早是甘芊帶周檸瑯去的，巷口裏有個小吃店，賣的銀耳湯裏面加了馬蹄，葡萄幹，紅棗，還有西梅等不材料。

周檸瑯長到十六歲，只在這家店裏吃到了加料這麽多的銀耳湯。

它們甜甜酸酸的，通常無法被人聯想到一起，然而熬在一起後，竟然是難以形容的味。

如果不是被甘芊帶，周檸瑯肯定不知道這個暗巷裏有這樣一間提供熱騰騰甜水跟細面的小店。

“老板，兩碗銀耳湯，兩碗蟹面，還有一碗茶油飯。”甘芊在店裏坐下，聲音明朗的點餐。

老板是個中年人，正在桌子，一回頭來，見到甘芊來了，訓道：“芊丫頭好一陣沒來，又是去哪裏瞎混了。”

“姚叔，什麽瞎混，我是去做模特兒賺錢了，馬上要簽正規的經紀公司了。”甘芊充滿自信的回答。

“是麽？你媽知道嗎？”中年老板不贊同的睨未經世事的小姑娘一眼。

“我媽知道了也肯定不會管我的，哪裏有時間管我，只擔心在廠裏這個月的獎金什麽時候發。”

“拿了獎金給誰買吃的穿的，供誰讀書，還不是你。”中年老板不聽甘芊這副言論。

一直覺得母親郁振芳不管，但是，郁振芳一個弱質流，能把拉扯到這麽大，就已經是盡最大努力了。

“知道了，知道了，姚叔你想追我媽，我知道，這麽多年了，要不我幫你當說客。幫你說兩句，今天我跟我同學吃這頓就免費行不？”甘芊拆穿總幫媽郁振芳教訓的中年老板。

絡的說話間，男人已經站到沸騰的湯鍋邊，把面已經為們做好了，招呼甘芊道：“你想得倒，一樣給錢。面好了，來端過去。”

“好嘞，謝謝姚叔。”甘芊把面端給周檸瑯，“檸檸，快吃，我請客。”

紮著半丸子頭，鵝蛋臉，高個子，盤條靚順，走在小吃店裏，周遭落座的吃客都回頭看長得濃豔，氣質驕矜，不像個出低賤的小太妹，倒像朵被人富養的人間富貴花。

小吃店裏的布置都很有皖南的年代。

左右兩面的牆上滿了各種彩溫婉，氛圍旖旎的人月份圖。

西施，王昭君，紅娘等聞名古今的大人在圖畫裏出現，被繪得惟妙惟肖，含的眼睛會滴溜著跟人轉。

這裏很有年輕人來，他們都喜歡去茶店，游戲廳，臺球室，酒吧，網吧等等。

甘芊卻喜歡到這種古舊安靜的店來，特別是帶周檸瑯一起來，會覺得這裏的東西是最好吃的，跟周檸瑯一起度過的時是最快樂的。

周檸瑯從來不會說甘芊半分不好。

即使到了的不好，周檸瑯也不會說出口來，怕甘芊自尊傷，甘芊覺得這才是好朋友應該有的樣子。

“吃吧，吃完我們一起去學校上課。”甘芊招呼周檸瑯。

“好。”周檸瑯出一個燦爛笑容。

上周甘芊不在縣城裏，幾乎一個禮拜都沒怎麽說過話，跟班上其他同學都不，甚談。

回到家裏，嚴卉只會關心的績跟喝牛長個子，沒有人在乎周檸瑯心裏每天到底在想些什麽。

小吃店照明的燈泡就是普通的鎢燈泡，暖黃的芒落下來，迷迷濛濛的，落在坑窪不平的水泥地上，再折上來，攏在人上，疏淡又和。

小地方的店，小縣城的天，普通的人跟事，原本沒有什麽特別。

今天的一日跟往常的一日應該都是一樣的。

周檸瑯背著書包從教師公寓出來，臨出門前，假裝喜歡吃嚴卉做的早餐，但是趕著去學校，就只能帶著在路上吃，結果到了路上，也不吃，讓它們在書包裏變冷，早就吃膩了。

早就跟甘芊商量好，要跟甘芊一起到姚記食鋪來吃早餐。

直到蟹殼青的天漸漸灰濛了下去，風卷起來，下了點凍雨，一輛特別炫的跑車開過來，從車上下來兩個男，周檸瑯才發現今天絕對是與衆不同的。

生長了一張掌大的瓜子臉，五小巧可，杏眼瑩潤，看起來很乖，可是視線從臉蛋下移，移到的跟上，就會覺得，不是可掛的，而是一只小尤。

的手掛在開車來的那個男生的手臂上，不住的晃啊晃啊，沖他嗲的說：“阿宴，你說帶我來吃個好地方，就是這裏啊？”

男生手裏住一包蘇煙沉香，正在慢條斯理的拆塑封。

長指敲出一以後，送到邊，銜住了，他語態涼薄的說：“怎麽了，嫌棄？不喜歡可以不吃。”

“哪裏呀，我只是想說這條巷弄太窄了。你車子進來不方便，等一下被刮花了，就不好了，那麽貴的車。”生嗲得不行的解釋，深怕著阿宴的男生對不悅。

“哎呀，天怎麽下雨了，等一下，你還要跟他們去山上比賽嗎？”生忽然用手臂抱住自己，嗓音更加嗲兮兮的說，“好冷啊，這裏的冬天好像比我們京南的冷多了。”

“那就別跟來，你不是要參加選秀節目了嗎，你經紀公司願意放你走？”男生用眼角餘賞了嗲妹一個不悅眼神。

“我臨到頭放棄了，專門來陪你賽車呀。”生說話的調子一直在拿腔拿調，嗲得坐在門口的甘芊聽見以後，渾直起皮疙瘩。

“檸檸，快看。”甘芊說，“那兒有個倒的賠錢貨。”

周檸瑯正在埋頭，認真吃姚記食鋪裏要價最貴的蟹面，要不是甘芊請客，還舍不得吃這麽貴的面。

聽到甘芊說話，一擡頭看去，就見到男生低下，骨節分明的長指擰燃打火機，朝水紅的仰月邊引火，在氣的燃煙。

早上七點，蟹殼青的天空霾低沉。

他寬肩，長，窄腰，明明是寒冬臘月，氣溫奇寒，站在跑車旁的他上卻只穿了件薄款圓領黑套頭。

修長的脖頸跟銳利的骨出，冷白的，在寒風蕭瑟中更顯酷寒。

短黑碎發蓋住五淡到令人過目難忘的臉，神是無比的懶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