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穆家家主穆康盛的書房,檀香裊裊。
他捻著一枚溫潤的黑玉棋子,看似隨意地落在棋盤上,臉上帶著長輩般的和煦笑意。
“王爺棋藝湛,老夫自愧不如啊。”
楚知熠神溫和,剛毅的面孔上看不出喜怒,“勝負未分,家主客氣了。”
穆康盛‘哈哈’一笑,捋了捋胡須,如同閑聊家常般自然,“說來,昨日王爺進宮面圣,不知陛下龍可還康泰?陛下……都與王爺聊了些什麼新鮮事?”那看似關切的話語,每一個字都帶著不聲的試探。
楚知熠神平靜,指尖的白子輕輕點在棋盤一,聲音不疾不徐:“陛下神矍鑠,只是關心本王在貴府安頓得如何,聊了些棠國風罷了。”
穆康盛眼底閃過一不易察覺的,顯然對這個答案并不滿意,卻也不便深究。
他又落下一子,仿佛不經意地提起:“對了,喬姑娘在二皇子府照料多日,想必也勞累了。過兩日,老夫便差人去將接回府中休養。畢竟,也算是我穆家人,總在皇子府叨擾,也不像話。”
這話,像是告知,又像是在宣告主權。
楚知熠依舊臉不變,沉默以對。
卻是想著,如若明日穆家能將人接回來,就證明念念那邊一切順利。
反之……
眼底掠起一抹憂。
見楚知熠不說話,穆康盛不免好奇,“王爺似乎并不著急?”
明明二人是一對,可如今喬念在二皇子府待了這麼久,他竟然都不擔憂嗎?
卻聽楚知熠道,“家主應該知道,本王曾去過二皇子府一趟,明日……二皇子未必能放人。”
聞言,穆康盛有事一笑,“原來王爺是在擔心此事。放心,穆家的面子,二皇子還是要給的。大不了,老夫親自去要人!”
穆康盛的話,令得楚知熠捻子的手微微一頓。
親自去要人?
穆康盛是在急什麼?
只是,楚知熠并未開口問詢,作也很快恢復了自然。
卻在這時,書房的門被輕輕叩響。
穆夢雪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帶著一恰到好的撒響起:“家主!您在里面嗎?夢雪有件要事想請教您呢!”
穆康盛被打斷,眉頭幾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隨即又舒展開:“是夢雪啊,進來吧。”
穆夢雪像只歡快的小鳥般推門而,鵝黃的裾帶起一陣香風。
像是并不知曉楚知熠而已在一般,先是一陣訝異,而后規規矩矩地向楚知熠行了個禮:“王爺安好。”
楚知熠頷首,算是回禮。
穆夢雪便徑直撲到穆康盛的書案旁,拿起桌上一本攤開的古籍,指著其中一,聲音憨又帶著點苦惱:“家主,您看這句‘上善若水,水善利萬而不爭’……夢雪愚鈍,總覺得理解得不夠徹,明日夫子就該考我了,家主快給我講講嘛!”
一邊說著,一邊狀似無意地將微微側向楚知熠的方向,恰好用自己小的形擋住了穆康盛投向楚知熠的部分視線。
穆康盛似乎有些無奈,“就為了這點小事?你怎不去問問你大哥?”
“大哥只會對我說教,哪有家主和藹?”穆夢雪輕笑著,將手中的書籍送到了穆康盛的眼前。
就在穆康盛的視線無暇旁顧時,穆夢雪那只藏在寬大袖袍中的手,快如閃電般探出。
指尖準地劃過楚知熠垂在桌沿的手背,作輕微得如同羽拂過,卻留下了一小片被得極的紙團。
楚知熠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一滯,隨即極其自然地收回,攏袖中。
穆康盛渾然未覺,自顧解釋經義。
穆夢雪聽完父親幾句簡略的講解,立刻出恍然大悟的甜笑容:“原來如此!多謝家主!那夢雪不打擾您和王爺下棋啦!”像來時一樣,輕快地福了福,翩然離去。
目的已達,毫不留。
穆康盛看著穆夢雪,不由得輕輕搖頭,“也不知穆家是不是中了什麼詛咒,每一輩都只會有一個兒。夢雪便是他們這輩唯一的孩子,也是被寵壞了,毫無規矩!”
聽到這話,楚知熠不由得疑,“那,林老夫人也是穆家祖輩唯一的兒?”
穆康盛緩緩點頭,“是啊!只是嫁得最遠,所以,老夫見到念念,反倒覺得親切。”
聞言,楚知熠沒再說話。
心中卻已是涌起了另一份疑。
夜,穆府后花園。
月被薄云遮掩,線晦暗不明。
嶙峋的假山群在夜中投下重重疊疊,如同鬼魅般的暗影。
楚知熠避開府上的護衛,如約而至,影幾乎與黑暗融為一。
不多時,一個纖細的影如同靈貓般悄無聲息地從假山另一側轉出,正是穆夢雪。
與白日的憨,此刻的穆夢雪格外沉靜。
“王爺果然守信。”
穆夢雪的聲音得極低,如同耳語,“我昨日見過堂姐了。”
言簡意賅,直主題,“很好,只是暫時不開,讓我轉告王爺安心。”
楚知熠眸微凝,低聲道:“有勞六小姐。”
穆夢雪點點頭,眼神在黑暗中亮得驚人:“托我去查虎衛的事,但此事非同小可,我需要些時間,一有消息,我會設法通知你。在此之前,請王爺務必忍耐,切莫輕舉妄,以免打草驚蛇,反陷自于險境!”
楚知熠心下了然,這與他之前的猜測吻合。
沉片刻,他問出了在心頭許久的疑問:“多謝六小姐。另外,貴府地……不知六小姐可知其中關竅?”
若平時穆夢雪能知道地外的機關布局,便是莫大的幫助了。
可他話未說完,穆夢雪卻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打斷,“地?!”
驚愣地看著楚知熠,“王爺去過地了?”
楚知熠頷首,“只在外邊逛了下,未能進。”
穆夢雪像是松了口氣一般,這才開口,“穆家地,除了家主本人,闔府上下,包括我在,無人知曉其中究竟是何景。”
頓了頓,又補充道,語氣異常肯定:“但,地不是用來關活人的地方,虎衛不會在地里,你不必再去那邊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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