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皇城外的迎春花開了,岸邊柳枝也在不知不覺中吐出新綠,蕭索被盎然和蓊郁取代。
大病初愈的黎昭一直是閉門不出的狀態,在接到長公主的踏青邀請后,思量小半日,派人請來了黎杳。
黎杳還是一副小傲的模樣,歪頭站在床邊,打算見招拆招,“我過來做什麼?”
黎昭自認對這個庶懷有虧欠,想著盡量補償些,遞出請帖,解釋道:“三日后,長公主將在西郊設春日踏青宴,邀請了百十來個賓,我子還未完全恢復,你替我去吧。”
因祖父和庶出的關系,黎杳很在外面的筵席上面,但子張揚,見世面,開闊眼界,別說一個踏青宴,就是宮宴也不會怯場。
扭推讓了幾個來回,接過請帖,紅著耳朵道了句“謝啦”。
看別扭的小樣子,黎昭主出手,“握握姐姐。”
黎杳鼓腮,還不適應與嫡姐親昵,哼了又哼,了黎昭的手,扭頭快速跑開。
而黎昭的手里,多了兩顆雪球糖果。
甜的。
當黎蓓得知嫡姐將踏青宴的機會讓給了黎杳,說不出的氣悶,既不解,又委屈,明明冬日之前,嫡姐將視作最好的姐妹,理都不理黎杳那個小辣椒的。
黎蓓不知嫡姐為何突然與自己生分,被難耐的緒包裹,輾轉反側一整夜,哭腫了眼泡,最終沒忍住,跑到黎昭面前大聲質問。
“姐姐為何偏心黎杳?”
要不是被委屈吞噬,以黎蓓的子,是絕做不到讓彼此下不來臺的。
黎昭倚在床上,面無表地盯著眼眶通紅的義妹,換作自己忽然被朋友冷落,也會委屈難以釋然吧。
這一世的黎蓓除了心機重,的確沒做過坑害府中人的事。
可前世呢?
前世他們父對侯府的所作所為呢,是可以原諒的嗎?
就因為這一世還沒有走到不可緩解的地步,自己就要寬以待人嗎?
不。
做不到以德報怨,別說歷經一世,就是十世、百世,也不可能一笑泯恩仇。
他們一家欠的賬,都要還回來。
黎昭單手撐頭,頗有幾分油鹽不進,“從小到大,我偏心你那麼多次,偏心黎杳一次怎麼了?”
黎蓓攥雙手,快要忍不住眼眶翻涌的淚水。
埋怨黎昭、嫉妒黎杳,兩緒擰在一起,磋磨得心酸麻。
“我就是不懂,黎杳打小跟姐姐不對付,姐姐為何突然偏向?”
屋子里劍拔弩張,嚇得迎香不敢吱聲,一不杵在床邊。
黎昭又剝開一顆雪球糖果,“因為懂得恩。”
“我不懂嗎?”
“那你捫心自問好了。”
黎昭含住糖果,“嘎嘣”咬碎在齒間,越將渣滓咬碎殆盡,越能品嘗到甜味。
眼前的黎蓓,如同渣滓,黎昭要一點一點,從上尋求報復的快意。
黎蓓是哭著跑出后罩房的,越通越疏遠的滋味,刺痛的心。
等黎凌宕得知此事,笑著勸說兒要多包容嫡姐,本不在意兒是否委屈,“多大的事啊,也就你們這些未出閣的小姑娘會在意。回頭,為父想辦法送你去踏青宴,別哭了。”
黎蓓哽咽著點點頭,一門心思想要躋高門閨秀之列,也可小小報復嫡姐一回。
看吧,沒有你,我也能參加踏春宴。
踏春宴的前一晚,黎昭聽說黎蓓也拿到了請帖,并沒有覺得不舒坦,甚至沒有過心。
去就去唄。
次日天還沒亮,收到邀請的閨秀們陸續乘車出發,要趕在天明前與長公主的車隊匯合。
由黎凌宕授意,侯府管家為黎杳和黎蓓安排了一輛馬車,其名曰,姐妹之間路上有個照應。
可一見黎蓓挑簾鉆進馬車,黎杳就歪頭吹了吹額發。
黎蓓主搭話,見黎杳答不理,也就放棄談了。
同一屋檐下長大的兩姐妹,一路無言。
隨著兩個姑娘外出,白日里的侯府后院異常安靜,黎昭也在修養多日后,恢復如初,打算去府外轉轉,口氣兒。
當甫一走出后院,見一清癯影徘徊在老樹后頭。
“崔濟?”
黎昭主打招呼,眼見著崔濟一瘸一拐地走出來,手里拎著兩個小酒壇。
書生提起酒壇,道明來意:“聽聞黎姑娘染傷寒,特來探。小生家中有祖傳的釀酒方子,特為姑娘配置了些藥酒,每日飲上一盅,有溫通脈、祛散風寒之效,姑娘莫嫌棄。”
沒等黎昭接話,門侍湊到的跟前小聲耳語起來,說這人已經在后巷轉悠幾日了,不叩門、不打擾,默默無聲地踟躇徘徊。
黎昭不聲,示意門侍退避,然后走到崔濟面前,視線移向他拄著的拐,“就醫了?”
“已聽從姑娘的建議,開始在太醫院醫治了。”他稍稍拉起寬大的,略帶靦腆道,“綁了板子。”
“那該多休息才是。”
崔濟點點頭,拎著系酒的繩子,叩白了指甲。
局促顯而易見。
黎昭從沒與這般靦腆的男子打過道,仿佛說一句重話,他就會碎掉,可就是這樣靦腆的人,在面對歹人的施時,又倔又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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