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對黎凌宕的重，不亞于對的寵，貿然攤開前世因果，會讓不信玄學的老人陷自我否定，繼而糾結迷茫，不再自信果斷。

還是該從長計議，讓祖父漸漸相信發生在上的玄學。

到時候，再攤開不遲。

宵分，天地靜謐，蕭承站在燕寢外的層層碧砌之上，一襲青衫，大袖迎風，正看著倒在泊里奄奄一息的男子，一名平日里目指氣使的武將，黎淙麾下十三將率之一。

男子被五花大綁，皮開綻，從不肯服到哀求連連，是萬萬沒想到，陛下會讓人將他往死里打。

“陛下饒命，末將知錯了！”

蕭承淡笑，有著讀書人的好商好量，“錯在哪里？”

“末將不該令智昏，調戲同袍孀，末將知錯了，日后必將律己自省，約束言行！”

若非那子捧著亡夫的甲胄，冒死宮狀告，這件事就會不了了之，婦人也會淪為砧板魚，任此人欺凌。

蕭承步下碧砌，來到那灘泊前，形在月中，模糊了面容，唯有一雙眼清霽犀利，“律己自省，約束言行？”

“末將發誓，如若食言，天打五雷轟！求陛下恕罪，末將不敢了！”男子額頭點地，真意切表著悔恨。

蕭承輕輕一抖大袖，負手邁開步子，“下輩子再改吧。”

“陛下！”男子大驚，“末將是屠遠侯的得力干將，是否死，總要經由他老人家定奪吧！”

似有黑云驟然聚于頂，一眾宮侍默默低下腦袋，各懷心思又怕被殃及。

蕭承頓住步子，回眸看向滿臉憤然的武將，淺笑道：“那更該早點上路了。”

說罷，就有人走到武將背后，抹向脖子，干凈利索。

男子倒地，眼瞪如牛。

星榆鋪銀河，萬里璀璨，映在蕭承年輕俊的面容上，隆正的鼻骨微，他抬手捻去一片梅花花瓣，碎在指尖。

“曹順，傳朕敕令，召懿德伯之子齊容與回朝，繼任鷲翎軍主將一職。”

北邊境懿德伯之子齊容與！

饒是沉穩如曹順，都沒忍住愕眙抬頭。

召鎮守北邊關的懿德伯之子回朝，繼任黎淙麾下將領之職，是打算明面上制衡黎淙了嗎？

曹順覺得棘手，又不敢干政，領命后匆匆去了吏部。

夤夜，黎昭翻看著黃歷，努力回想著延斐十一年冬至后發生的事。前世不諳世事的，整日想著，忽略了許多朝廷大事，但總歸經歷過，還是留下了些印象。

延斐十一年，臘月初一......

前世的這日，除了在宮宴上出糗，還發生了一件改變君臣對弈勢力的事。

十三將率之一的鷲翎軍主將調戲孀婦，被蕭承順勢賜死，繼而召來遠在北邊關的懿德伯幺子齊容與！

黎昭眸微瞠，齊容與在前世被譽為將星轉世，與祖父權勢相沖，對蕭承鞍前馬后，是改變朝堂局勢的關鍵所在。

此人朝，蕭承事半功倍，祖父難上加難。

可江山是蕭氏的，蕭承會為一代明君，齊容與也會為一代名臣，黯然退場的是黎家人。

黎昭覺得頭大，卻不愿給齊容與使絆子，截殺其朝。

那是不對的！

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勸說祖父主放棄權勢，與姓埋名，歸遁去。

日后與蕭承井水不犯河水。

可祖父的執念，是重創敵國大箋，要打得大箋心服口服，甚至俯首稱臣。

有執念在，人會固執。

黎昭閉上眼，在死局中尋找著出口，夜闌之際，窗外微亮，睜開眼，在宣紙上寫下兩個字：蕭承。

真正的關鍵所在還是蕭承。

要讓祖父相信，蕭承有能力抗下與大箋對弈的重擔。

“棘手......”

按按發脹的額，看向刻，快寅時了。

**

須臾，天還沒亮，黎昭剛端著藥膳走進二進院的正房，就聽到養父養子的對話。

“爹，孩兒還是給您告假吧，修養修養總有好。”

“修養個屁，陛下真要讓齊家那個小王八蛋繼任鷲翎軍主將，那還得了！那個小王八蛋的老子，是個老王八蛋，礙眼得很！”

“那，要不要先下手為強？宰了那個小王八羔子。”

“殺殺殺，按你的手段，朝中異己，多數都死在老子的刀下了。”

黎昭將藥膳遞給門口的侍，沒有進去攪合，等老者穿袍走出來時，立即迎上前，越過膀大腰圓的黎凌宕，挽住黎淙的胳膊，“爺爺，我跟您一同進宮。”

黎淙胡子一吹，沒好氣道：“陛下今日沒工夫搭理你，別去自討沒趣。”

還為此起個大早，氣得老者臉鐵青。

黎昭頭一歪，蒼耳似的粘在老者肩頭，一貫的磨泡，屢試不爽。

黎凌宕在后頭憨笑，打趣一句，沒有得到黎昭的回應，他尷尬地撓撓頭，繼續跟在爺孫后頭。

馬車之上，爺孫單獨乘坐一輛，黎昭再次替老者舒展眉頭，笑著解釋道：“昭昭有事宮，不是去自討沒趣的，以后也不會自討沒趣了。”

黎淙只當甜，哼一聲，沒當真。

不比其他朝臣需要排隊宮，黎淙下了馬車，帶著孫直接去往燕寢。

時辰尚早，距離上朝還有小半個時辰，天子正坐在外殿用膳，聽曹柒稟報后，瞥過一眼，就見一老一先后進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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