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先去睡。”
李羨回床邊換了睡袍,翻行李箱,這次帶來的小說大多讀完了。
箱子角落兩本舊書,書脊輕微磨損,停頓片刻,將懷里的服蓋了回去。
窗外似乎仍下雪。
李羨跪坐床沿,挨著窗框,看得清楚些。
遠來是路過的雪杉林,樹木極高,站在底下有種為蜉蝣的眩暈。
穿了件鵝黃棉質長睡袍,不經意間在漫無邊際的冬天里了唯一一抹亮,額頭抵著玻璃窗,哈出的熱氣在玻璃上化白霧,指尖抵著來去,不知留下什麼圖案,仿佛不滿意,掉,重新哈氣。
孟恪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將視線落過去,一直沒有挪開。
額頭冰得發木,李羨撐手起,余注意到來自另一角的目。
反手掉玻璃上七八糟的圖案,腳尖探到拖鞋,趿上,走過去,“不熱了吧。我去換一個。”
“嗯。”孟恪闔眼靠回椅背,整個人格外懶怠。
他今晚好像一直這樣,但剛才坐在壁爐前,火融融,沒注意。
李羨走過去,先了自己額頭的溫度,試探他的。
很燙。
“你發燒了。”皺眉。
孟恪依舊只是嗯了一聲。
拿著巾,原地愣了會兒,轉準備走開。
腳步聲輕響,孟恪說:“吃過藥了。不用擔心。”
李羨于是停頓腳步,轉走向洗手間。
拿了第二條熱巾出來,問他要不要回床上躺下休息,他拒絕。只將巾覆在他膝頭,自己回到床邊,又打開行李箱,折回去。
“上次在黎的書店看到的。”將兩本厚重的書放到他手邊。
深棕皮紋紙書暗紋模糊,燙金字折,一本是The Last Gift*,另一本是Death and the King's Horseman*。
孟恪抬眼,“謝謝。”
-
夜深,房間關掉頂燈,只剩一盞落地燈。
李羨側躺在床上,看向源。
孟恪在看書。
他很安靜,一貫的沉穩淡定。不過平時太過四平八穩、意氣風發,今天顯出一虛弱頹唐。
這張臉第一眼看上去冷峻,廓分明,五并非工細琢,然而很有風神。
李羨忽然想起剛開始見面的一些事。
此前二十五年的人生,說不上鴻運當頭,卻也平坦順利,直到去年夏天爸爸在工地出事,家里一朝陷泥潭。
命運的齒沒有停止轉。曾家人找到,回去認祖歸宗,接著就是一又一的相親。
在事上做不到圓融練達,被安排誰都答應見面,吃飯,約會幾次。因為李傳雄還在ICU躺著,每一秒鐘都面臨巨額醫藥費。這筆錢是曾家付的。
見了許多奇形怪狀的有錢人。
比如見面就放棄事業準備回家相夫教子的。
比如吃飯兩小時,大侃特侃自己彩人生一小時五十九分鐘的。
再比如見面不久后就有‘正牌友’給下馬威的。
李羨不喜歡欠別人什麼,哪怕是闊別二十多年的親人。做好聯姻的準備,在做選擇時卻猶猶豫豫,心底有個聲音不愿將婚姻變木偶的提線。
父親曾達禮此前在家族中位置不算核心,對待展示出十分親切的,遇到這種人一并替回絕。
但不知道他和自己能堅持多久。
非常偶然、機緣巧合的機會,相親對象了孟恪。
因為圈子里一些的只言片語,對這人初始印象很不好。
第23章
第一次約會, 李羨因各種事遲到半小時,顯得很沒禮貌,孟恪倒紳士地替解圍。
此后他一再打破的初始印象。
比如每次見面他都顯得紳士合宜, 不會在任何地方讓為難。
比如私下幫李傳雄轉院,聯系院長手。
再比如他親自去探李傳雄時, 進出時隨手幫劉紅霞開門簾。
當然,婚后相時間長了, 李羨對他又是另一番新的認知。
但人本就是個復雜的課題。于他如此,于也如此——剛才看著這樣的他,竟然約有種心疼的覺——一貫四平八穩、氣場廣闊的人, 原來也有自己的阿喀琉斯之踵。
房間四方, 兩人各據一角。
孟恪似乎掀開毯子了。
“要睡覺嗎?”撐手起。
孟恪手臂支在扶手上, 指背拄著眉心,淡聲:“你睡你的。”
看向他手里攤開的書, “那我把燈打開。”
“不用。”他說,又問在想什麼。
“我......”李羨沉思片刻,坦白:“我在想你。”
孟恪抬眼看。
“......我對你的了解不算多。”思慮很重,又釋然地輕輕笑了一下:“可人本就是單獨的個。”
孟恪垂眸,眼神在暗,意味不明。
冬夜漫長,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閑聊。
李羨看向窗外,院子里的燈已經熄滅了, 深藍模糊的曠野冷寂, 只有這一小藍房子,顯得十分牢固、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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