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沒回家，傅霜滿心歡喜地跑上前。

傅聿衍站在門口，茫茫雪霧遮蓋住的深邃廓淬著日耳曼統獨有的冷，灰藍眼眸在看見的那一刻，凌厲漸漸消退，多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和。

但傅霜還是有些犯怵。

回國之前說過，不讓父親手的事。

而且說好了三個月回來，也沒有做到。

此刻，四目相對，父親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什麼都沒有說。

母親被他攬在側，他的手掌寬大，指節修長，落在腰際的作稔而篤定。

傅霜慢慢停下步子，規規矩矩地喊了聲，

“父親，母親。”

裴妙星眼里閃爍著的笑意微頓，狠狠給了邊的男人一個肘擊，

“都怪你。”

話落連忙將人拉進檐下，

“冷不冷？”

傅霜搖搖頭，心里著的大石漸落，抱著母親的胳膊甜甜一笑，

“媽媽我好想你。”

“媽媽更想你，你都不知道，我最近可無聊了，這里天天都下雪，我又不能出去玩…”

裴妙星話還沒說完，突然想起來今天的正事，立馬打住。

往后看去，跟在后面的男人也走到了面前。

還沒完全出手，京漾倏然“撲通——”一聲跪倒在雪地里。

“伯父伯母，我想娶霜霜。”

男人德語說得字正腔圓，驚得傅霜睫上的雪粒簌簌掉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學的。

冬雪未停，無聲往下墜。

傅聿衍淡淡掃了眼地上跪著的人，灰藍眸底藏著不聲的鋒芒，靜默兩秒，開口道，

“進來說吧。”

“小漾，你先起來。”

裴妙星對京漾的態度一向很好。

畢竟是自己親閨的兒子，雖然對霜霜做了不好的事，可后面也救了霜霜…

一秒鐘思緒紛，七八糟想了許多，最后還是選擇開口，

“雪地……”

話沒說完，邊的心小棉襖一個箭步沖上前，將地上的人扶了起來，里嘟嘟囔囔地抱怨，

“你別跪了呀，你眉上的雪我剛剛才弄掉，你知道有多涼嗎？！”

男人乖乖站在原地任由作，角勾著淡笑，溫聲道歉，

“對不起。”

裴妙星抬了抬眉，還想多看一會兒，腰間忽然落了只手，穩穩當當將勾了回去，磁沉的嗓音耳，溫的語氣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

“外面冷，你先進去。”

—

大廳里，壁爐里的火焰燒得正旺，木柴偶爾發出輕微的裂聲。

京漾端坐在客廳中央，背脊直如松，雙手鄭重地疊在膝上。目沉穩地迎上傅聿衍審視的眼神，聲音不疾不徐卻字字千鈞，“伯父伯母，你們放心，忠誠是婚姻的基石。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了這份信任。”

骨節分明的手指將公證過的協議推過茶幾，紙張與玻璃發出清脆的響。“我名下所有資產將自劃歸您兒名下，我自愿凈出戶。”

落款鮮紅的公章像一道封印，在燈下灼灼發亮。

凈出戶——

四個字耳，傅聿衍裴妙星兩人神各異。

說實話，名門世家之間談論婚事，大多數在婚前都需要簽協議，基本上是平等條例，除非兩方懸殊過大，有一方不得不向另一方低頭。

但京漾的份其實不低了，京家在國是頂尖，他從小也是養尊優的爺，能做到這份上，甚至要比他們這兒一些貴族繼承人好上許多。

他能自愿提起這件事，也確實在他們的意料之外。

大廳靜得落針可聞，空氣仿佛凝固一塊沉重的鉛。深的實木長桌泛著冷，將每個人的表都映得格外清晰。

傅霜咬著下，角不控制地了兩下。

有些不適應京漾嚴肅起來的樣子。

本來就冷冰冰的人，此時此刻板著一張冷白清貴的臉，眼神過于堅定，反而出幾分視死如歸。

傅聿衍沉默許久，看向邊的人，似在詢問的意見。

裴妙星一直以來秉持的都是霜霜滿意，就滿意的態度。

所以，點了點頭。

傅霜也在這時喊了他一聲。

“爸爸——”

他垂眼，無聲嘆了口氣，道，

“婚約以及婚禮的細節，我們會和你父母商討。”

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停了，雪花不再簌簌往下落，云層裂開隙，像探照燈一樣向雪地。

用過晚飯，京漾順理章地住了下來。

不過，兩人的房間，一東一西，隔著長長的過道。

是走，就要走一分鐘。

傅霜是不高興的，倒不是多想黏著京漾。

只是因為天氣冷，一個人睡，被窩總是冷冷的，腳也是冰冰的。

他不在，誰給捂腳呀？

裴妙星用手指了臉頰邊那兩個由苦笑泛起梨渦，語重心長道，

“你孩子耶，矜持點好不啦？”

傅霜哦了一聲，理直氣壯道，

“我跟他要結婚了呀。”

“現在不是還沒結嗎。”

晚上，傅霜果然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一旦習慣某個人在邊，有一天他不在，就不適應了。

在床上滾來滾去，腳趾頭不小心到自己的小，刺骨的溫度讓倒吸一口涼氣。

傅霜果斷從枕頭底下掏出手機，給京漾發信息，

“哥，我的腳是冰冰的。”

“剛剛我給你送了熱水袋。”

當看不見，繼續發，

“腳冰冰的睡不著呀。”

那熱水袋本就不好用，放久了差點燙壞的皮，不高興直接撇到垃圾桶里了。

再說了，熱水袋哪有人暖寶寶舒服。

京漾不回信息，也不肯放過他，敲了五十個表包過去，又問了一句，

“你想不想吃現的冰？”

屏幕那頭的人被吵得沒招了，

“你乖乖睡覺好不好？”

氣得咬，

“你還是人嗎，人家睡不著呀！”

“睡得著。”

傅霜冷哼一聲，賭氣道，

“晚安！”

“晚安。”

看著這兩字，眼睛都紅了。

該死的男人。

還沒娶呢就這麼冷漠了，以后還得了嗎？

下一秒，傅霜抱著枕頭下床，穿過長長的過道，到達男人的房間。

“嘭——”

開門的時候存著怨氣，巨大一聲響。

屋點著幾盞小燈，線微暗，勉強能映出家的影子。

徑直走到床邊，爬了上去，站起來后，垂眸，猝不及防同床上的男人視線相撞。

京漾平躺在床上，角扯出一苦笑，幽深至極的眸底泛起一抹無可奈何。

傅霜居高臨下地站著，仰著小臉，說話的同時不忘用枕頭扔他泄氣，冷聲質問，

“你不是睡了嗎？”

京漾拿起落在他臉上的枕頭。

這個靜，就像睡得像死豬也會醒過來的。

但他當然不能說是給吵醒的。

“又醒了。”

傅霜沒解氣，用腳踩他的胳膊，邦邦的，不過溫度高，比暖爐還管用。

蹭來蹭去，舒服得哼哼。

“我來請你吃冰。”

京漾嚨滾了滾，發燙的掌心握住冰冰涼涼的腳，刻意低的聲音多了一抹喑啞，

“你聽話。”

傅霜聽見這一句更生氣了，聲音都拔高了些，

“你現在嫌我煩了是不是？”

京漾溫聲哄了幾句，又解釋道，

“在你家，我不能沒規矩。”

畢竟口舌都說干了才等來伯父伯母的同意，絕不能功虧一簣，

他從剛剛晚飯的餐桌禮儀看出來了，的確是貴族。

吃個飯規矩不僅多，還繁復，就連每天用的餐都有講究，據日期進行更換。

難怪在這方面也有點兒小小的強迫癥。

傅霜瞪了他一眼，聽不進去，

“你哄我，我看你就是狐貍尾出來了！”

眼眶微紅，鼻尖泛著淡淡的，瓣輕輕抿著，像是極力抑著什麼，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影，隨著呼吸微微，像是隨時會墜落的蝶。

“你看我還理不理你！”

話落，傅霜轉想走。

床上的男人坐起，被子落至腰間，出線條分明的肩頸。

他扣住的手腕，輕輕一拉，將人拽進懷里，膛著單薄的脊背，手臂環過的腰肢，將牢牢鎖在前。

京漾視線落在臉上時微微停住。

已經開始哭了，眼圈紅紅的，也不掙扎，乖乖躺在他懷里，咬著，的瓣沒一會兒就腫起來，著瀲滟的緋。

當真是一點兒委屈都不肯。

他有些頭疼，怎麼都哄不聽，無奈極了，俯親了親漉漉的眼睫，低聲道，

“就一次不就著你就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