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之前確實讓人遞了話，說想回去隨時可以, 沒理會。不想大姐姐還真就讓人來接了。

難道大姐姐真的愿意接母親和回去住？

杜潤青思慮繁雜起來，但諸多思緒剛冒了頭, 就被外祖母萬老夫人幾句話住。

“你大姐若是真的誠心來接母親與你，那就該親自過來。”

萬老夫人說杜潤青的母親是杜泠靜的嬸娘, “要接回自己臥病在床的嬸娘，難道不應該親自來嗎？只指派兩個仆從算怎麼回事？別說出不了侯府的門。”

杜潤青被外祖母說得一愣，萬老夫人抬手招了上前來。

杜潤青順從著坐到邊, 萬老夫人低頭看著外孫，同兒年時真是相像，可惜兒嫁去杜家，原想著杜致禮是個能人，杜致祁也不會差。

不想老二杜致祁完全拎不清，如此也就罷了，連杜致禮都不提攜。兒嫁去沒什麼榮華富貴，反而出了意外，得了這瘋病癔癥。

嘆息著了外孫的肩頭。

“你娘前些日從床上掉下來，摔了頭越發不好，哪日不得需要那些貴重藥材源源不斷？外祖母自是疼你娘，也疼你，但舅家的形你也看到了。”

那舅舅顧大老爺顧揚嗣被陸侯一頓打，險些喪命，錢流水似地花出去，才保住了命，卻瘸了一條，更是喪了名聲，無人找他辦事，也就沒了大半的進項。

顧家只能靠著舊產過日子，這會還要養瘋病變重的兒。

“就你爹留下的那些錢，怎麼能夠？”

萬老夫人說著，了外孫的肩頭。

“所以青兒你得盡快嫁人。只有你嫁去一不愁錢財的人家，才能反過來養好你娘。”

相反，“若是你無法盡快嫁去那高門之中，你娘一旦沒了，沒人護著你不說，婚事也要往后推三年，那時你可就不小了，又沒了娘，爹也不得用，還有什麼好親事等你？這輩子也就壞了。外祖母是怎麼教你的，子在這世道里，最要的是嫁去一個不愁吃穿的富貴門庭。”

人只要錢夠，能解決邊九九的糟心事，這是人世間的通識。

杜潤青不敢反駁。

萬老夫人見“乖順”，繼續道。

“外祖母也上了年紀，誰知還能活幾年。此番我給你找的，便是外祖母盡最大心力，為你尋到的最好的一門親事了。”

國舅母保國夫人的長子，錦衛指揮使魏玦。

年輕高位的錦衛指揮使誰不想嫁，侯爺之下，也就是他了。

但杜潤青還是覺得這事都是不妥。

魏指揮使并不想娶妻，可他母親卻急于要為他定下親事。

稍稍目疑，便聽見外叔祖母道。

“魏指揮使你也見了，一表人才不說，還是那等平和溫潤的子，同傳聞里的錦衛再不一樣。他或許心里還放不下前人，但你只要嫁了他，他必不會虧待你。至于此事能不能……？”

萬老夫人先也有些犯愁，這些日卻見保國夫人耐不住了。

年嘉郡主回京，不知何時才能走，魏玦的親事一年一年拖著，再拖就變怪事了。

現在京中就有傳言那魏指揮使不能行人事，只是礙于他是錦衛，無人敢大聲罷了。但再過幾載還不去娶妻，就說不過去了。

所以保國夫人為兒子犯愁，而照著萬老夫人自己的想法——

這次那忠慶伯世子魏琮了重傷，還留下一命來。若是改日他又上戰場，且死在了戰場上呢？年嘉郡主膝下無子，了寡婦，保不齊兜兜轉轉又同魏玦在一。

屆時堂堂信云伯、錦衛指揮使，就只能娶個寡婦過門了。

反正不管怎樣，保國夫人急于為魏玦娶妻，但又得不到魏玦點頭。此事不能走尋常嫁娶之儀來辦，就只能想些不同尋常的辦法。

正兒八經的高門貴，怎麼肯走旁的路子？但青兒就不一樣了，畢竟份比京門貴要差上一些。但好在是杜家人，魏玦又最是敬仰杜氏。

至于事的辦法，前幾日接京外廟里住持的口，給保國夫人提了。保國夫人還不曉得是的意思，轉回來又借住持的口問行不行。

到底這辦法私了些。

可只要能事，難堪點也無妨，莫要讓外人知曉就是了。

但萬老夫人并沒立時告訴外孫，怕到底是在杜家讀過書的，怕不肯。

這會兒只道，“外祖母心有章，此事你只管全然聽了外祖母的意思來辦，必然不會出錯。”

杜潤青莫名覺得這話有些耳，似乎外祖母讓與大姐換嫁，嫁給侯爺的時候，也說過類似的話。

可那件事就沒能，反而流言蜚語不住，引得滿京笑話……

然而與母親就住在外家，凡事還要靠外祖母和舅舅。

不然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能怎樣？也去攪得天翻地覆嗎？

聽外祖母的嫁人，未必是壞事。

杜潤青低著頭，“孫明白。”

萬老夫人又吩咐照看好母親，又勸了幾句不要多想，更不要再想回杜家住的事。

“終歸你大姐沒這個誠心，也不會替你娘和你著想。”

說完，萬老夫人抬手讓去了。

前腳剛走，顧揚嗣就瘸著不耐煩地走了進來。

“娘可別讓青娘回去，趕把嫁出去，別再出了變數！”

萬老夫人要重新得回京門月老的名聲，而顧揚嗣也想要自己恢復名聲，更重要的是，他每每看到自己這條瘸，就恨極了那永定侯陸慎如。

彼時他讓錦衛將他調去，險些將他打死在錦衛里。

若是明日，錦衛指揮使魏玦做了他外甥婿，那陸慎如還敢再用錦衛打他？

說不定要反過來……若有一日，他能看到那陸慎如死在他眼前，就好了！

顧揚嗣滿心都是恨意，眼下卻只能催促萬老夫人。

“娘這次一定要把事辦，不然……”

他說不出可不然如何來，但萬老夫人卻他說到這里，臉就青白不定，連忙上前哄了他。

“娘一定把事給你辦，莫要再氣傷了子。此事娘心有算，一旦促，絕不會似上次一樣再生變數。”

必得一舉就令此事板上釘釘，變無可變。

魏玦必須要娶潤青才行。

*

積慶坊，永定侯府。

阮恭近前把無功而返的事，稟給了杜泠靜，他說萬老夫人不放人，二姑娘在旁也不說話，二夫人則一直服藥臥床，更不會有什麼自己的意愿。

菖也已經打聽過了顧家門里的事。

“聽說二夫人原本顧府的時候還是好的，但了顧府不知怎麼就瘋病更重，驚厥也更頻繁，還從床上掉了下來，又摔了頭，不似好征兆。”

杜泠靜抿沉，秋霖嘀咕了一聲。

“這也是奇了，在外面好生生的，去了顧家反而加重病。知道的顧家是二夫人娘家，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虎狼窩，驚嚇到了二夫人。”

秋霖嘀咕完，見杜泠靜還蹙眉，又道，“二姑娘不肯回來，夫人又有什麼辦法？到底是分了家。”

確實。

分家是要分的，再回過頭強行手二房的事終歸是不好。而那二叔更是指不上。

杜泠靜只怕真鬧出什麼事來，整個青州杜氏都被連累名聲，當下只能讓阮恭和菖繼續盯著。

“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又把心思放到了歸林樓上來。馮巷果然沒落榜的影響，眼下已理出一套今歲會試的中榜時文。

他打理起書樓和印社，可比讀書科舉有勁頭多了，昨日就把草本送到了侯府里。

杜泠靜有他幫忙打理歸林樓，事半功倍，偏偏某人還總不給人家好臉，也不想想歸林樓立起來，是為誰人省了錢，甚至增添了進項。

這會杜泠靜把馮巷送來的時文選粹看過，見幾乎沒什麼問題，就吩咐了阮恭將趙掌柜請來，準備付梓流布，趁著殿試未過，讀書人還都匯聚京城外，將這今歲科舉的時文選粹好生賣上一賣。

一來，給歸林樓回一回本，二來，等殿試之后，這些讀書人紛紛離京還鄉，也能將這些中榜時文帶回各地，那麼各地的讀書人便都能讀得到了。

剛疲了眼睛，秋霖就過來提醒，“夫人該歇歇眼睛了。要不夫人去瞧瞧安侍衛？奴婢見安侍衛能下床走了，只是還得拄拐，頗為不易。”

提及了重傷的崇安，杜泠靜便起了來，打聽了崇安在后院里走，尋過去，果見他一瘸一拐地努力在行走。

原先的崇安法靈巧極了，年紀雖然輕，但闔府上下比他練武秉高的還真就不多，他亦引以為傲。

此番了重傷，連路都走不了，杜泠靜遠遠看著年垂著頭，不上前了他。

“是不是還要再臥床些日子才好？我聽平侍衛說，傷勢尚在可愈之列，倒也不必太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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