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

厲瀛舟的聲音不容置疑，將一杯冒著熱氣的牛推到林星野面前。

白的在馬克杯里微微晃，表面結了一層薄薄的皮。

林星野皺了皺鼻子，其實有點喝不下了。

晚飯已經吃得夠飽，再加上那盅佛跳墻，現在連呼吸都覺得費勁。

厲瀛舟沒說話，只是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看著。

燈下，他的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影，襯得眼神更加深邃。

"知道了知道了..."

投降般地捧起杯子，小口啜飲。

牛的溫度剛好，不燙口卻足夠溫暖。

一暖流從嚨到胃里，讓不自覺放松了肩膀。

厲瀛舟坐在對面，他正在整理餐桌上的殘局，把它們收拾進垃圾桶里。

林星野瞄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那雙手既能干凈利落地斷人手指，也能輕地為換藥。

這個認知讓心跳突然了一拍，趕低頭猛喝幾口牛掩飾。

"慢點。"

厲瀛舟頭也不抬地說，仿佛頭頂長了眼睛。

林星野放慢速度，直到喝最后一口，才把杯子放回茶幾，發出輕微的"嗒"一聲。

厲瀛舟這才抬頭，目在空杯子上停留一秒，滿意地點點頭。

他收拾好文件，起看了眼腕表，囑咐道："十一點了，早點休息。"

"我送你。"

林星野跟著站起來，赤腳踩在地板上，涼意從腳底竄上來，讓想起自己忘了穿拖鞋。

厲瀛舟的目掃過的腳丫，眉頭微蹙，邁起長走到臥室門口，將茸茸的拖鞋遞到面前。

"穿鞋。"

隨后，他站起拿起掛在帽架上的外套，利落地套上肩膀。

林星野乖乖的穿上了拖鞋，跟在他后走到門口。

玄關的應燈自亮起，在兩人之間投下一道和的暖。

厲瀛舟轉，狹長的眼睛在燈中呈現出一種深邃的灰黑，像是暮中的湖面。

"明天我來接你去醫院。"他說，聲音比平時低沉。

"不用了吧…"

林星野下意識的拒絕，畢竟本就是個醫生，而且還在最頂尖的MDT里工作。

這要是傳出去…

不得被人笑掉大牙啊。

厲瀛舟注視了幾秒鐘，沒再說什麼，像是對妥協了一般。

"那明晚回來，我幫你換紗布。"

林星野這才點了點頭，抬眸突然注意到他領口的一顆扣子松了，下意識手。

"你的扣子..."

指尖到他結下方的皮，溫熱而略帶糙的讓猛地回手，像是被燙到一樣。

厲瀛舟明顯也僵了一瞬，結上下滾了一下。

"我...我是說你的扣子松了。"

林星野結結地解釋，耳燒得發燙。

厲瀛舟自己抬手整了整領口，手指靈巧地系好扣子。

"謝謝。"

氣氛突然變得微妙起來。

林星野盯著門把手，不敢抬頭看他。

厲瀛舟似乎也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

"進去吧，別著涼。"

他推開門，走廊的燈斜斜地切進來。

林星野突然開口。

"厲瀛舟！"

聲音比想象中大，在安靜的公寓里顯得格外突兀。

自己都嚇了一跳，更不用說已經半只腳出門的厲瀛舟。

顯然是沒想到林星野敢喊他全名了，他轉，眉微微挑起。

"嗯？"

被那雙眼睛直視的瞬間，林星野突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舌尖像是打了結，所有詞匯都一團。

張了張，又閉上，最后只出一句。

"今天...謝謝你。晚飯，還有...換紗布…"

天啊，這結結的樣子簡直像個傻子！

在心里尖。

厲瀛舟靜靜地看著，目在泛紅的臉頰和躲閃的眼睛上停留片刻。

然后，很輕很輕地，他的角勾起一個幾乎不可察覺的弧度。

"不客氣。"

三個字，卻讓林星野的心跳徹底失控。

不料下一秒，對方撤回一個好，并且朝你潑了一盆冷水。

"還有…下次記得喊小舅舅，沒禮貌。"

林星野："？"

林星野問號？林星野無語…林星野疑似破防。

然后不等他回應就砰地關上門，力道大得連門框都震了一下。

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林星野慢慢坐在地上，雙手捂住發燙的臉。

好丟臉。

心臟在腔里瘋狂跳，像是要撞斷肋骨逃出來一樣。

能清晰地聽到在耳里奔流的聲音，咚咚，咚咚，響亮得仿佛整個公寓都能聽見。

門外，厲瀛舟的腳步聲停頓了幾秒，才漸漸遠去。

接著是對面門鎖開啟的輕微咔嗒聲，然后是關門聲。

林星野松開手，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手指無意識地上剛才他結的指尖，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他皮的溫度。

"我這是怎麼了..."

喃喃自語，聲音在空的玄關里顯得格外清晰。

"不會真的對他了什麼非分的想法了吧？"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腦海里不自覺的浮現之前厲瀛舟的那句。

怎麼？想整點倫理？

林星野就像被雷劈中一樣僵住了。

沒有緣關系、只是名義上的"小舅舅"...大腦自列出一堆理由，卻澆不滅心頭那莫名的熱度。

拖著腳步回到臥室，一頭栽進被子里，把發燙的臉埋進枕頭。

鼻間似乎還殘留著厲瀛舟上的氣息…那種冷冽的雪松混合著淡淡薄荷的味道。

不知何時，他的氣息已經侵了自己所在的每個角落。

林星野翻過，盯著天花板發呆。

窗外的城市燈火依然明亮，車流聲約傳來。

想起厲瀛舟為換紗布時低垂的睫，他的睫真的好長啊…

想起他泡茶時修長的手指，想起他說"斷了他兩手指"時平靜的語氣...

最要命的是，發現自己回憶起這些時，心跳不但沒有平復，反而變本加厲地狂跳起來。

手機突然震起來，嚇得差點從床上彈起來。

是方媛的消息：

「傷員同志，還活著嗎？需要明天送早餐過去嗎？」

林星野盯著屏幕，突然很想找個人傾訴。

手指在鍵盤上懸停許久，最終還是只回了個簡單的：

「活著呢，不用麻煩，明天就能重新上崗！」

方媛秒回：

「誰送你？不~會~是~小舅舅~吧~好難猜啊！」

那個波浪號讓林星野的臉又燒了起來，扔開手機，把臉埋進枕頭里無聲尖。

方媛這個八卦！是怎麼...不對，什麼都不知道！只是隨口調侃而已...